玉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哽咽着开口道
“奴婢与娘娘,是二三十年的主仆情分,是您救了奴婢的性命,奴婢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您就是奴婢在世上唯一的依托了,玉琈不害怕死,但求娘娘,允准奴婢伺候您终身罢。”
言罢,玉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自从当年,皇后偶然搭救了她之后,玉琈就在心底里默默发誓,此生都效忠与这一个主子。
巧的很,巧容与沅灵也在殿外头跪着。
听了皇后的吩咐,二人也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哽咽着开口道
“但求皇后娘娘怜惜,奴婢除了您,谁也不愿伺候。”
沅灵是乾隆帝派过来的人,皇后落难,她日后的职责也不必再做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在景仁宫里,玉琈与巧容两个姐姐,待她犹如亲生姐妹一般,皇后更是仁慈,这样的地方儿,她也算是心存善念,不愿离开皇后。皇后方才在龙舟之上,与乾隆帝争执的时候儿,都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此时此刻,看着这样的情景,却禁不住落下泪。
“巧容,我会安排你,到庆妃那儿去伺候,她也算是你从前的主子了,至于沅灵,她年纪还小,去哪都可以,玉琈是我的陪嫁丫头,便跟着我。”
皇后低下头去吸了吸鼻子道
“咱们都是主仆一场,情分深厚,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日后无论如何,本宫且托你最后一桩事。”
她想起来稚子无辜,心里头便有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酸涩爬了上来。
“永基,是我膝下最后的一个孩子了,但求能多多照拂一番。”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一些牵强了。
十二阿哥是尊贵的皇子,眼前的这三个人,只是奴才的身份,若说照拂,也该反过来才是真的。
皇后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三人惶恐的一同跪了下来。
巧容的声音率先响起来。
“皇后娘娘,您说这话,实在是折煞奴婢了,但凡奴婢有一口气在,都会护住咱们的十二阿哥的,您放心。”
巧容一向都是一个拙笨的奴才,她不善言语,只是和丫头们嘻嘻哈哈的时候儿才话多些,是景仁宫里头的开心果儿,可是如今,却能够说出来这番话。
皇后实在是心下感动,她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蹲了下去道
“今日,有你这番话,我即便是此刻就去了,也总算是安心的。”
玉琈急忙搀扶起来了皇后,强忍着眼泪道
“皇后娘娘,您快起来吧。”
这一日夜里,皇后的凤舟之上,只有宫女的低低切切,悲咽不停。。。。。。
乾隆三十一年闰二月—-
豫妃薨逝了。
死在乾隆帝第四次御驾南巡的途中。
史书之上,浩浩荡荡的描写的大多都是男子,建功立业,为百姓做事。
而关于后宫之中的女子,一向是只有潦潦草草的几笔。
更遑论豫妃博尔济吉特氏这种,恩宠极少的女子。
没有人知道她是死在什么时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知道,皇后亲自为她带了白花,就连抚育十五阿哥的庆妃娘娘,也亲自带着十五阿哥到了灵前去祭奠。
一切葬礼从简。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出身于蒙古科尔沁,她的汗父是科尔沁的大汗,重权在握,却在知道了女儿的葬礼草草了事之后,一言不发。
倒是让人觉得心里十分的奇怪了许多。
可这其中的一切秘史,只有南巡途中的人一清二楚。
豫妃娘娘是怎么死去的,人人都清楚的很,就连皇后,也是十分的明白。
是圣上的一杯鸩酒。
在豫妃与讷苏肯的私情败露之后的第十三天,乾隆帝并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逼问私情,关于他二人之间的感情,已经是干干净净的摆在明面儿上了,无需多问。
而乾隆帝,也并没有完全的愤怒。
当年的事情,也并不是豫妃的过错,也算是自己强行拆散了一对儿苦命鸳鸯。
错就错在,讷苏肯,不该以下犯上,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纵然豫妃此前与他有再深厚的情谊,可是一旦成了皇上的女人,那就是大清的后妃,觊觎后宫妃嫔,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是仔仔细细的追究了起来,不但皇后,就连乾隆帝与十二阿哥,也难辞其咎。
所以乾隆帝只是将二人关押了起来,等候处置。
是皇太后御赐的一杯毒酒,她见自己的儿子乾隆帝优柔寡断,为了与皇后的那点子情谊,竟然如此的狠不下心肠,便擅自替皇帝做主。
赐了一杯毒酒下去,了结豫妃与讷苏肯的性命。
只是,皇太后到底是不敢担下杀害后妃的罪名,毕竟,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出身大族,科尔沁氏,是她身后最最有力的支撑。
她只赐下了一杯鸩酒,声称是要赐死皇后的侄儿,讷苏肯。
却不曾想到,豫妃会是这么痴情的女子。
甲板之上—
一片的昏暗,二人已经被关押了不知道多久,在这里,白日也是昏沉沉的,讷苏肯的身上已经有了斑斑血迹,他受了伤。</div>
豫妃的双手被绑在一起,交叉着在身后放着,两个手腕儿已经摩擦出来了血印子,她本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子,此时此刻,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时候苦涩,相反,她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这样和讷苏肯安静的呆在一起了。
当年匆匆一别,谁也没有想到日后的情景。
讷苏肯看着那木托盘之上的酒盏,心里明白,天亮之前,自己不得不死。
他目光眷恋的看着豫妃,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姐姐,你过来,让我……好好儿的瞧瞧你。”
这黑黢黢的船舱里什么也瞧不清楚,豫妃听到了他的话儿,努力的挪动了身子,吸了吸鼻子靠在了讷苏肯的肩膀上,嗔怪道
“我说过,你不许叫我姐姐。”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儿,讷苏肯就喜欢跟在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后,“姐姐”“姐姐”的唤着,当时的年纪小,什么都还不懂。
直到有一日,那拉夫人郑重的拉过了讷苏肯嘱咐道
“好孩子,多玉长大了,你不该再唤姐姐。”
讷苏肯只是懵懵懂懂的点头,心底里却并不理解是因为什么缘故。
直到姑母她们几个闲话家常,说说笑笑的时候儿才明白。
自己要娶多玉做妻子,妻子就是妻子,怎么能够姐弟相称呢?
讷苏肯回想起那一日,天色昏沉,夕阳柔和的光芒照耀在多玉的脸庞上,自己才浑然发觉,自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姐姐,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有了女子的含蓄与端庄。
思绪万千,再次感受到了胸膛的温暖的时候儿,讷苏肯低低的笑了一声儿,声音缱绻
“好,我知道了,多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