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也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每来一个先生撞破了宝玉的丑事,然后就拿一千两出去给人捐官。荣国府就算家底再厚,也不是这般挥霍的。
她道:“宝玉还是孩子,自然贪玩了些。义学的先生以后莫要管哥儿们的事情,老老实实讲他们的经说他们的事,族里的哥儿犯不上让穷举人去操心。”
举人可没几个人真穷的,参照荣国府来说,但确实算不上富有。
贾蓉眉头挑了挑,冷淡道:“若是义学先生不管学堂规矩,这学堂和以往又有什么区别?宁荣两府每年在这上面花费不少银子,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功夫。”
王夫人冷漠道:“今儿出现这样的事情,其中也有你的罪责。哥儿们好好听个学,还要两个先生管这管那,不过是学堂吵了点。他们讲课的又不是讲不下去,管哥儿们在下面做什么了?”
这话蓉哥儿就不乐意听了,脸色立马拉了起来。看向老太太,问:“老祖宗也是这般觉得?”
王夫人说的什么,贾蓉都不在意。就想听听西府这位老祖宗是怎么看的。
史老太君打了个呵欠,脸上显出些困意。道:“各有各的福分,先生们管教学子是应当的。但不能时刻管着,也不能什么都管。今儿发生的事情,本不必闹大的。牵扯了府里哥儿的名声,岂么能随口乱诌。”
贾蓉明白了。贾母和王夫人一样,最关心的还是宝玉的名声,毕竟他是西府最宝贝的哥儿。不管宝玉做了什么,但宝玉的名声不能坏。为了宝玉的名声,哪怕是把义学给拆了都没关系。
蓉哥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余光里看到揽着贾兰的李纨,这个年轻寡妇现在低着头,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冷着脸道:“按照太太们的意思,倒不如解散了义学来得干净。”
“蓉哥儿。”贾母听了这话终于变了脸色,她可是听了李纨说过贾兰在义学表现优良,学业上也颇有进益,在义学每月的排名里占了几次第一。若是因这事害了贾兰,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只是蓉哥儿哪里还有好脸色。
自己辛辛苦苦出钱出力,整顿了义学。结果就因为贾宝玉,又要把一切废了。
王夫人见了贾蓉要撂挑子,冷声质问道:“你就是这般同长辈说话的,没半点教养。你既当了族长,族里的事情自然得你管着。”
“原来太太还知道我是族长。”贾蓉哼道。
他心里是压了一肚子的火,从来就没见过像王夫人这样的。偏偏老太太也是只关心宝玉,对其他也不上心了。
一个个都没半点眼界!
宝玉自己做出那些事情,反倒怪其义学的先生了。贾宝玉不想学,其他人总有想学的。
贾蓉哼道:“今儿,话就全部放这里。往后凡是去义学的都规规矩矩在里面听讲,要么就被别去坏义学的风气。太太们若是硬看不惯,大可拿孝道压我。顶不过找上各房的老爷,告诉他们解散义学。”
“宁国府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障。”王夫人咬牙骂道。“义学岂能说解散就解散。”
她本还想继续骂下去,却被贾母瞟了一眼,终究是闭上了嘴。
贾母看着冷笑的贾蓉,顿时醒悟过来。若是因为这事闹到最后要解散义学,神京里其余六房该怎么看待荣国府。只怕以后六房的人要戳荣国府的脊梁骨。
“蓉哥儿也消消气,你到底是爷们,怎么能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又是贾家的族长,心胸必然得宽阔些。什么解散义学的话,往后莫要再说了。也别去聒噪另外几房的老爷,族里的事情还是你拿规矩的好。”
贾蓉道:“老祖宗可说不得这样的话,我是家里晚辈,怎么能定族里的事情。时辰也不早了,重孙得回去了,不然路上遇上巡捕营的人,又是说不清的道理。”
“蓉哥儿。”贾母又唤了一声。
她心里左右为难,既不想让宝玉受半点委屈,又不想家里的子弟都像往日那样颓废下去。
老太太让王夫人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贾蓉身边两个丫鬟及鸳鸯在场。缓缓道:“那位段先生也是为了贾家的子弟好,这事怪不得他。”
贾母年纪大了,贾蓉这会儿也不好给她甩脸子。缓和了脸色,道:“老祖宗当过家,自然知道当家的苦。若一个个占着宠爱不守规矩,这家里还不得乱了套?”
“这事也怪不得你。那位段先生那里府里能帮忙走路子便走路子,你让他莫要将府里哥儿的事情对外声张。往后义学该如何管制,全按你拿主意。”
贾母悠悠叹一声,“今儿也是看了你宝二叔受了难,才一时乱了分寸。都说关心则乱,蓉哥儿也莫怪了我这老婆子。”
这会儿在这里说好话了。
贾蓉是真真的发现贾母最会和稀泥。他道:“重孙哪里敢怪老祖宗,只是以后义学里再闹出事情,该受罚的受罚,该离开义学的离开义学。府里又不缺银两,找上一两个业师来府里教导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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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宝玉不想学,那么让贾政花钱找人来荣国府教他,反而除了义学一害。
两人也没说太多的东西,蓉哥儿便领着香菱、雀儿出了荣禧堂。
他左右看了眼,却也没见着李纨母子。心里无奈,这对母子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这关她们的事情,也浑然不上心。
蓉哥儿别了相送的鸳鸯,与雀儿吩咐道:“明儿找你们奶奶去讨二两人参送义学李老先生,到底是因为义学的事情气坏了身子。又请段浪先生明儿傍晚到前厅等着,我当面同他说说这事。”
雀儿一一记下,又问:“大爷今儿打哪里去?”
贾蓉白了她一眼,闷声道:“回府。”
“哦。”雀儿扭头看向远处仪门后露着半个脑袋,她微微仰头朝那示威,道:“大爷走快些罢,不然回去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