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轻笑了两声不作直接回应,端起酒来,笑道:“凤丫头搬东边来后,姑侄间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趁着热闹,在凤丫头这边留宿一夜,丫头不会嫌弃姑姑吵你罢。”
王熙凤自然是不想二姑妈留在倚霞阁的,凤姐儿今夜还有要是得做了。若是二姑妈留在了倚霞阁,蓉哥儿哪里还好住这边?
不是坏了事吗?
王熙凤端着酒起受从若惊喝了,极其诚恳地语气回道:
“姑姑愿意住侄儿这简陋地方,侄儿只有说不尽的欢喜。姑姑肯多陪侄儿说说贴心话,侄儿这里,姑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可侄儿也有一点难处,今夜被这些丫头们灌了不少酒,就怕不能招待好姑姑。”
薛姨妈哪里管那难处。宝丫头在这边住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怎就住不得?顶部多今夜与宝丫头挤一挤,同睡一处罢了。
倒也和了她心意,正好守着丫头不让她和蓉哥儿弄出意外来。
薛姨妈含笑思索着,朝王熙凤过去携上手儿,亲切道:“昔年的凤哥儿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想着当年凤哥儿从金陵被你叔叔接到神京,咱们姑侄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喝了些酒儿,一下想起好多往事来,夜里还想和凤哥儿啰嗦了。好哥儿,是嫌弃姑姑啰嗦?要赶姑姑走?”
咳咳……
蓉大爷听着这两人对话,觉得实在精彩。又琢磨薛姨妈竟称呼王熙凤为凤哥儿,竟也是在有意思的很。原来这妮子,打小就是被家里人当哥儿养着的。
难怪嚣张跋扈的很,竟一点不同其他的姐儿性子。
王熙凤听着笑声,虎目呈威直往蓉哥儿脸上扫,暗暗剐了眼才回头好生答姑妈的话。
“打记得事起,姑姑便是最疼我的。我那老爷老娘都不如姑姑待我好,若不是姑姑年轻,我幼年时还以为姑姑才是养我的亲娘了。侄儿又怎么会嫌弃,今儿姑姑要回去住,我还不放心了。住这里罢,正好楼上还空着一个房间,就在宝丫头的隔壁。只是里面简陋了些,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倒是不需这么麻烦,我与宝丫头挤一挤就好。今儿楼上还有这么多人,一并留下热闹也行啊。”薛姨妈嘿嘿笑着,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眼神扫过尤氏、李氏、并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和林黛玉。
她想着这些人里,多留几个才好。
这样,蓉哥儿即便色胆再大,也不好意思夜宿倚霞阁了。到那时,也只能随着蓉哥媳妇并他房里的姨娘丫鬟回去。
再怎样,也不会在倚霞阁闹出动静,更闹不到宝丫头的床上去。
薛姨妈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不过尤二、尤三也是有眼力见的。尽管尤老娘多有交代,想着与东西两府的姐儿们多熟络,若能在蓉哥儿这里讨得好处自然最好。
只是稍稍瞧了珍大奶奶的脸色,尤家二位姑娘顿时携手起身,道:“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姐妹先送几个姑娘进大观园,便也该回去歇息了。”
桌上的尤氏听了这言,脸色稍有动态,亦款款起身道:“你们今儿也喝了酒,哪里还能送她们。我找几个知事的婆子一一送进院里,她们在楼上热闹继续热闹着,也不需得等她们。”
探春等人听了这些对话,也知薛姨妈不得回了。
于是又朝林黛玉瞧去,却见着林姐姐还做蓉哥儿身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一时间,便是探春这等聪明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搅。
倒是湘云近来同黛玉走得近,直爽说道:“你回不回?你要回了,今儿我住你那罢,也好夜里说上一宿话。”
“这……”
黛玉暗暗蹙了眉,呆湘云就不能长一点眼力。方才才和宝钗说好的,宝姐姐许诺给自己与蓉哥儿创造机会。今儿要走了,岂不是都白费了。
黛玉缓缓扭头过去,回道:“宝姐姐先前还留我了,不晓得今儿我怎这般讨喜了。只是先应了姐姐的,只能以后寻了机会请妹子到潇湘馆住上几夜赔罪伺候了。”
哎呀呀,这一个个的。
倚霞阁到底是个什么稀罕地,一个个来了竟然都不愿走了。
探春见史湘云脸上苦恼,笑声拉上道:“宝姐姐不往蘅芜苑去,林姐姐不回潇湘馆。你要不嫌弃,跟我过去睡?咱们也热闹。”
宝钗见了,亦笑着起身与史湘云说好话。许了一堆空口承诺,倒也将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送下楼去。
一并下楼的,还有尤氏。
熙熙攘攘一众人,个个打着灯笼。前后都有数个婆子领路,姑娘身边又各有丫鬟作陪。这样一群人打倚霞阁楼下出去,竟像是暗夜里的一条火龙摆尾游动着。
期间,尤氏倒邀了惜春留在东府住一晚。
奈何惜春只是摇头拒绝,紧跟着身边婆子丫鬟,脚步片刻不停。
如此,尤氏也只能瞧着她们一路向西北而去。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也在这是向尤氏问好告退。
尤氏唤住两人,要银蝶拿出一些银子来。说道:“凤丫头知你们住府里,才请了你们过去热闹了。也没料得你们还送礼凑份。在宁国府里哪还能让你们破费了,这些银子是从我体己里拿的,你们且收下罢。还有两月便入冬了,多置办携衣物也好。”</div>
尤二姐、尤三姐对视一眼。尤三还有犹豫,尤二姐倒是灵活换手提了灯笼,说着感谢从银蝶那手了银子。
尤三姐见此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唤了声:“谢谢大姐体贴。”
两人也只好当下回去了。
路上,尤二姐还乐呵呵着高兴得了银子,道:“这些银子比咱们送出去的多了好几倍不止了,要是他们家多办几次酒宴,咱们姐妹俩也富裕了。”
尤三姐却幽幽叹气,道:“这些银子姐姐收着罢,也莫要交给了母亲。既然姐姐不愿嫁到张家,只管请人拿了这些银子送张家去,将原来的婚帖换来。”
尤二姐道:“平白给张家这么多银子,多划不来。要我说,只要他们家里有一个愿意出头的,咱们一钱银子也不必花,便能稳妥和张家断了亲。”
尤三姐道:“银子归银子,人情归人情。出头的人情又该拿什么换?往年珍大爷在时,他倒是能帮得我们。可是……姐姐难道不知珍大爷帮咱们,还不是想着索咱们的好处?”
尤二姐道:“咱们有什么好处值得珍大爷惦记的。”
尤三姐却也说不出话来了。贫穷的尤家,值得让曾经的珍大爷惦记的能有什么东西?尤二姐想不来,尤三姐也理不清。
或许只有尤老娘清楚,然而尤老娘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们姐妹真相,甚至还会用歪理说服她们照老娘的意思做。
就像今年来宁国府,就像这次热情的送礼凑份。
全都是老娘的意思。
其实她们内心或许能猜得一些,但又不确定。因为她们始终相信,老娘不会害自己。款且宁国府里的锦衣玉食,是她们亲眼能见着的。
年纪稍小的姐妹,在内心深处难道就真的没有羡慕过?看着两府的姑娘前呼后拥,出行皆有婆子丫鬟伺候。便是那姑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个也光彩夺目比许多人家的姐儿过得还好,自然也比她们姐妹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