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员外在济南号称首富,家大业大,光是田产就多达百顷。长子乃是堂堂御史,女儿嫁给了前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外甥女的夫婿乃是深受帝王器重的少壮官员,曾得到朱元璋亲口赐字“鼎石”,因此与淮西佬们彼此相安无事。
这还不算,钱员外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多年来与人为善,每年皆要拿出一大笔善款修桥修路,赈济穷苦百姓,因此朝廷下令迁各地富豪进京时,本地官员据实上奏,为此还得了朱元璋的亲口褒奖。
面对乡亲们的请求,与人为善的钱员外尽管心里不大乐意,他并不想被那些无恶不作的淮西人记恨,可是又却不过情面,此刻心里七上八下,他不以为年纪轻轻的上差会把这些烂事揽在身上。
淮西佬图谋钱财等手段非常高明,不是哄你自愿借债,就是先联姻在下手,霸占家产有道理可讲。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往往扯来扯去的没完没了,涉及自家的财产继承权等麻烦事,压根就掰扯不清楚。淮西人又和京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做官的同乡比比皆是,是以一直逍遥法外。
钱员外也在合计徐灏会怎么做?很担心年轻人气盛,把个淮西佬全都召唤过来当堂对质,或是直接去布政司质问官员,如果这么做的话,就证明了这位上差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官场菜鸟。
钱员外更怕徐灏仗着御前侍卫的身份,把此事直接上报给皇帝,那样的话就麻烦大了,整个山东官场就将面临一场浩劫。
常言道狗急跳墙,上差能不能活着走出山东,恐怕都是未知之数,而不管此事最终鹿死谁手,自己也得大受牵连。
正当钱员外坐立难安的时候,徐灏起身说道:“诸位的话我都听到了,这几日会如实知会本地官府,请官员秉公执法,大抵一家之言不足为信,得双方一同对质。好了,大家回去吧,本人只是个奉旨公干的侍卫,没资格过问地方上的案子,更不敢无凭无据的绕过当地官吏,直达天听。”
不待这些人有何反应,徐灏转身径自去了,留下在场之人面面相觑,纷纷叹气。
钱员外深舒一口气,忙说道:“大人都已经发下话了,都先回家去吧,写好状子等着衙门派人传唤。”
如此这些苦主垂头丧气的各自散去,很快此事就传到相关人士的耳中,可谓是很多人都松了口气。
很快就有一些官员前来邀请徐灏赴宴,一律被护卫们毫不客气的挡在门外,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家公子乃是魏国公家的,堂堂圣上御前带刀侍卫,没工夫搭理你们这些文官,少爷吩咐过,让你等秉公审案就行了。
消息传得很快,这下子整个济南官场都知道了徐灏的真实身份,高高在上的勋贵子弟自然不稀罕和下面官场应酬,人家是路过而已,懒得理会本地这些破烂事,交代一声已经够了。
又有淮西富豪冒昧结伴而来打着同乡会的名义,邀请徐灏聚会。这次徐灏很给面子,亲自见了这些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斥,大骂他们不知好歹,给家乡人脸上抹黑,连带着他也面上无光,愧对当地士绅云云。
徐灏骂的越凶,淮西人心里就越开心,当即一个个赌咒发誓一定会痛改前非。
破口大骂的好一阵子,徐灏脸色总算好了起来,皱眉说道:“以前你们做下的错事自有本地官府审案,与我无关。我这次路过山东境内,听说青州府饿死了无数百姓,此等惨事近在咫尺,尔等竟然无动于衷?我不管,你们既然有钱就一人捐出些和银子等价的粮食出来,五百两最少,多多益善,此事办好了,我回头自当禀明圣上给你们予以嘉奖。”
淮西人一听大喜,彻底放心下来,这位徐公子既然明言不追究往事了,以他的贵胄身份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只要大家伙拿出些粮食出来将功赎过,兴许还会得到圣上的奖赏。
这些人赚饱了黑心钱,懂得预想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当下纷纷慷慨解囊,承诺明日一早就把大批粮食送往青州府,并且广开粥棚赈济城里城外的灾民。
徐灏开心的点点头,他倒是不担心此地的灾民,官府不会任由人死在治下,不过有这些混蛋出面帮着赈济,能大大减轻官府的压力。
徐灏眉飞色舞的笑着拱手:“多谢乡亲们深明大义。没想到一离京,就碰上了天大的功劳,凭此足以令圣上对我另眼相看了。常言道吃水不忘打井人,我绝不会忘记乡亲们的扶持,今后咱们还要常来常往的好。”
朱忠厚是这群人中年纪最长家资最丰厚的带头人,大笑道:“乡里乡亲的不说两家话,能为公子尽一份绵力,那是分所应当。此事无需公子操半点心,全都交给老夫了。”
徐灏笑道:“我自然信得过大家,不过做事得有始有终,我不能马上离开山东,而且还得亲自去一趟青州府,不然将来圣上询问时,无法对答如流。”
这些人心照不宣的大笑,朱忠厚佩服的道:“公子果然细心。行,随公子去青州府微服私访,咱们做咱们的善事,回头功劳自然全都要算在公子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