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府,漷州香河县,燕王府皇庄。
一座较为雅致的院子里,芷晴谢过前来送一篮子水果的妇人,转身从回廊走回来。
因徐公子嫌井水苦涩,嫌贮存的雨水含有微不可见的活物,说不干净。是以特意从外头的山上用水车接了清泉回来;不想徐公子又觉得扰人,以一两银子一车水的悬赏,闹得附近的村民们踊跃献水,短短一日的工夫,满满存了十几大缸的泉水。
芷晴嘴角含着笑意,她越来越觉得徐公子风趣好玩,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有着层出不穷的乐事和笑话。
想到这儿,芷晴有手拘了一捧水缸里的清水品尝,清凉里伴随着一丝甘甜;当下把洗过的水果重新洗干净了,用刀子仔细切好,一瓣瓣的用心码放在盘子里,色彩分明非常好看。
芷晴满意的进了屋,就见徐灏笑吟吟的端坐着,意态悠闲的拈起一颗黑子点在棋盘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芷晴忍不住扑哧一笑,心说亏了他连输了三把,还能这般洒脱?知道的是他因能和小姐对弈而心满意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的棋艺高超呢,凭他那惨不忍睹的棋艺,连自己让他三子都稳赢不输。
忽然就见沐凝雪蹙眉轻叹道:“我输了。”
芷晴大惊,忙端着忙走上前低头看去,就见几十颗黑白棋子横七竖八的纠缠一起,疑惑的道:“改下五子棋了?”
徐灏得意的道:“只要依着我的规矩,管教你们都不是对手,甘拜下风了吧?哈哈哈!”
沐凝雪似笑不笑的白了眼得势不饶人的对手,轻声道:“没个气度涵养,不怪棋艺连七八岁的顽童都比不上;不过这五子棋下的倒好,看来你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心思机敏而不喜谋略对垒,与人斗智。”
徐灏悠悠的道:“没错。我做什么事都喜欢简简单单,不耐烦去应付那些聪明人,不想把时间耗费在勾心斗角上头,也就是俗称的胸无大志。因没人能比我更明白生命的可贵,我记的有人说过,人活着要做有意义的事,升官发财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人活着要做有意义的事?”沐凝雪细细品味。
芷晴把果盘轻轻放在桌子上,忍不住问道:“那何事有意义?请公子赐教?”
徐灏笑了笑,答道:“因人而异,有志向之人的心愿是出将入相,做些为国为民的功业,对他们来说国家和名声是最有意义的;而对咱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孝敬父母,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哪怕不喜欢却依然辛勤的做下去,只为了自己的亲人生活的更好,不管做什么都是有意义的,值得尊敬!
反之一辈子都认为自己在做不喜欢之事,不管做什么营生,都为此怨天尤人满腹牢骚,我觉得,应该算是虚耗一生了。”
“哦。”芷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眸光流转,“我很喜欢服侍夫人和小姐,可是偶尔又在想,等将来年纪大了没法留在姑娘身边了,无法陪着小姐领略这精彩世间。就那么的嫁人生子一辈子呆在家宅里,忽然就觉得很委屈,有些不甘心。”
徐灏惊讶的道:“你竟有这般想法?可喜可贺。可惜这时代限制了女人的自由,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遗憾的是,只能帮你一时,无法帮你一世,因为这个时代非是我能改变的。你好生想想,你最想做什么事?不管周游各地还是出海领略海外风光,以我的能力应该都可以帮你完成心愿。”
沐凝雪和芷烟都怔怔看着神清目朗的徐灏,能看出他此言出自真心实意,不由得她们不为之悸动。
芷晴一样很是感动,低头说道:“我自然希望陪着小姐周游各地,见识下各地的精彩。不过我更想学竹兰姐姐她们,自己用心经营一个产业,能得到公子一生保护。如此未来再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再不用嫁人后面对夫家只有委曲求全,卑微的活着。”
徐灏又是欣慰又是苦恼的拍拍脑袋,心说怎么无意中,培养出了一批坚定的独身主义者?这样下去,大明的未来人口增长很是堪忧啊!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人性,不管男女,没有人甘心沦为男人或家庭的附庸,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自有聪慧的女孩子飞蛾投火一样的想要牢牢抓住,从而彻底改变她们本身的命运。
此刻芷烟不赞同的道:“人人都要成亲生子,成亲后有的是有意思的事做,再说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芷晴你怎么会有如此可笑想法?这么离经叛道下去的话,小心人言可畏,在这世上寸步难行,遭受亲戚们的鄙夷和嘲笑。”
徐灏笑了笑没说话,芷烟的顾虑确实是一矢中的,这也是一个女人想要在古时独立自主后,所必然要面对的困境,这方面没人能帮得了她。自己也不行,难道还能堵住世人悠悠之口嘛?根本不可能,明朝不是没有女强人,可是几乎名声都不好,就是后世一样如此,事业成功的独身女性肯定要经历蜚短流长。
如果没有大毅力的话,用不了多久,性格柔弱些的女人大多都会选择乖乖嫁人生子,与其带着不堪的名声半途而废,还不如一开始就打消念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