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面对自己曾经做下的事,但不能忍受心爱的人被谩骂,也不愿意连累家里的亲人一起背负骂名,太多的原因导致胡有财有家不能回。
胡小满心里都清楚,所以说不出无所畏惧的话。
她闷头喝了一杯酒,在抬头时眼睛里似乎带着泪光:“只是想你回去看一看,看完了,放心了,就出去走走,世界那么大,哪里都可以去,走到外面去重新生活。不要一辈子老死在这里。”
“同我去京城吧,”李显突然出声,他提起酒壶,为两个人的空杯子斟酒。“年后我要上京赶考,参加明年的春闱。跟那些酸腐书生们说不到一起去,老叔陪着我正好,你就当是替黑子去看一看这世间最繁华的地方,看完了之后再回来,跟他讲讲。”
“去吧老叔,”胡小满伤感的看着他道“黑子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他一直活在你的记忆中,你用最好的自己去回忆他,他就一直活着。”
仿佛被触动了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胡有财捂着眼睛哭起来。
悲伤的哭声中,胡小满悄然红了眼眶,用喝酒的姿势掩饰着。
李显没办法假装看不见,他起身走了出去,仰面对着阴沉沉的天。
其实他并不是特意来祭拜黑子,只是心里太乱了,想起这个被人遗忘的村庄,就来了。正巧赶上黑子的忌日,更巧的是遇见了她。看见那人时,他明确的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幻觉。
但知道是真的,表现出来的远没有心里的悸动。但是她冷静,自己也冷静,似乎最好的。
喝了点小酒的胡小满,就像是一个话痨子似的说不停,她似乎是醉了,怎么戳心窝子怎么说。
说白氏是怎么一点点苍老,说胡老爹是扛过儿子的自杀,说刘猎户是怎么从丧子之痛中一步一步走出来,说自己后悔当初帮了他跟黑子。
胡有财从悲痛到大哭。
李显听不下去,进去把胡有财拉出来。
“不懂事的王八蛋。”胡小满醉眼朦胧,指着门边的人骂,“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要打烂他的狗头,呃——”
“哦,你要打烂谁的狗头?”
李显闲闲的走过来,弯腰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他啧啧道:“装的倒是厉害,原来这么容易就醉了。”
“醉了也能厉害,”胡小满抓着头顶上的人,朝人脸上吐了口浊气,自己咯咯的笑。
就那么一个被抓着衣领子的姿势,李显抓过一旁的酒坛晃了晃,空了。
他转过头去,双手改掐住胡小满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醉死你个小王八蛋?以为这上好的竹叶青是你那破果酒呢,嗯?”
胡小满哪能让人掐着她的脖子,一把就将李显推了老远。
踢里哐啷的一阵响,李显倒在地上捂着后脑勺,他杀人的心都有了。龇牙咧嘴的一转头,就看到胡小满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她蹲在地上,又把自己的衣领子抓在手里。
李显试着挣扎了一下,只好怒目而瞪。
谁知那醉鬼胡小满,拍着他的脸说:“说好了,谁也不出现在对方面前,你又跑出来干嘛?再不听话,老子就把你操了。”
“你”李显彻彻底底的被气蒙了,张口结舌,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静静坐着摩挲手指,他忽而嘲笑自己的幼稚。
不知听了多久的绵长呼吸声,李显捉住那只略显冰凉的手,将脸贴在上面。
“臭丫头,我还能这么叫你吗?”他苦涩的笑着,自问自答:“怕是不能了。你心里哪怕只有一点点我的位置,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微弱的灯光熄灭了,黑暗中睁开一双眼,那里面的光冷冷的。
李显不知道的是,向胡小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完全醉死过去。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次日天明,一切如常。
就是胡有财看向自家侄女的目光,幽幽的。
“怎么这样看我?”胡小满揉着犯痛的额头,装傻。
胡有财也头疼,半垂这目光道:“没啥,我想好了,跟你回家。也承蒙李公子不嫌弃,我想跟你到处走走,好好活一回。”
“真好,”胡小满眼睛闪闪的傻笑,“爷爷奶奶肯定很高兴,等我接上蚯蚓咱们就启程回去。”
“这么快?”胡有财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儿没做。
李显接话道:“别急,有什么要做的跟我说,我帮你。”
一时间要离开,千头万绪,胡有财想了想,摇头:“也没什么,就是要离开了,有些舍不得,就一些小事我自己就行了,你”他迟疑了一下,目光斜向胡小满,“你陪着小满到处走走吧,这次离开,她怕是没时间在回来。”
“她又不是不认识路,”李显低着头,不去看瞪眼的人,结果抿抿唇又道:“不过我确实有些话要跟她说明一下。”
“那走吧。我等会儿直接去找蚯蚓,老叔在家归置东西吧。”胡小满也不瞎矫情,率先走出去。
“天阴的很,要不要带把雨伞?”胡有财回屋儿拿伞的功夫俩人都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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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窄的小路上,枯叶上面又落了一层青黄的叶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脚都要陷下去。
俩人就那么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到了进大山的吊桥,因今年多雨水,下面滚动的黄汤有翻滚得趋势,可见水流量不小。且吊桥就是木头与茅草搭建的,多年没有修缮,破破落落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结实。
胡小满到处看了看,没有在接着走,而是转过身看向李显。
她不冷不淡的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李显没有搭理她,而是踩上了吊桥。
“眼瞎啊,”胡小满抓着他的后襟,一脸的不耐烦,试图把人拽下来。
李显怒目而视,抓着一边的绳索不松开。
就见她无奈的开始讲道理:“没看见那吊桥上面的挡板都没了吗踩空了摔成肉泥晓得吧?”
“松手,”李显总觉得要被她气死,说话时也咬牙切齿,“小爷还没那么容易死、松开——别搞得跟你很关心我似的。”
“关不关心的把,别死在老娘的地盘就行。”胡小满觉得自己的嘴比他硬多了,拌个嘴就搞得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