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晃了几下才站起来,硬了一辈子的腰杆儿一下子就垮了,他佝偻这腰,移到门边。
就见院中,惊蛰以一个侧头的姿势跪倒在胡小满脚边,她高举这的手臂缓慢的放下,铁青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着,她听到声音,缓慢的拧着脖子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胡老爹也抬眼去望。
披着斗篷的楚娉婷姗姗来迟,初一进入胡家的大门就看到胡小满挥手打惊蛰巴掌的一幕。
她大喊:“住手。”
人已经快步下了台阶,来到跟前。
“你凭什么打他?”
她问的是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看来是知道发生的事情了。
胡小满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楚娉婷却觉得自己被她的目光凌迟了,来的路上想好的措辞一下子化作乌有,她试图去抓小满的手,也只是想想,不安道:“你还好吗?我知道白奶奶去了你一时接受不了,但这真的不怪惊蛰。他在寻找曹青那一伙人上面不眠不休,费了不知道多少心力,你错怪了他。”
“不要说了,”惊蛰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面容,阻止楚娉婷为他辩解。
“当初答应姐姐看好家,是我没做到,半途离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深深的忏悔这。
“不是你的错,”楚娉婷大声反驳,藏在袖内的拳头紧紧的攥着,看向胡小满平静无波的眼睛,她梗在心头的话,不敢说。
抿抿唇瓣,楚娉婷诚恳无比的道:“小满,我一定替奶奶报仇,把曹青碎尸万段,那些伤害过奶奶的畜生一个都别想活。”
“我找来了府城最好的大夫,宝禄和冬至的伤你不要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说句话吧,别这样。”
“小满。”
她自顾自的说了很多,到了最后竟成了哀求。
如果不是她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歉意,胡小满真的要误以为这一切都是来自于朋友的关心。
其实一点都不难想楚娉婷的歉意是怎么来的,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在极力的维护惊蛰,是所谓的男女感情作祟?不全是,惊蛰为什么会在胡小满不在的情况下离村?明知道有人会随时下手,一个什么样的理由他才会离开?
“昨日,惊蛰去哪儿了?”胡小满直接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那双死寂一样的眼睛闪烁着渗人的寒光,像坟地间跳动的鬼火。
“他”楚娉婷张口结舌,目光不敢与之对视,移开的视线却看到了门缝内一双憎恨的眼神,她心里一颤,有些暗恼,咬牙与胡小满对视道,“曹青他们设了一个局,把所有的人都引开了。”
事情的经过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楚娉婷也觉得自己不用隐瞒,组织了一下语言,便一股脑的道:“前天,我的人得到一条线索,说是在府城看到曹青出行,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又怎么可能放过?当时就让人去找,在锣鼓巷内抓到了几个人,审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只是小喽啰,他们与曹青那些人有联系,却不知道曹青本人在哪。想要抓住那个姓曹的就必须引他出来。然后我把抓到的人放了,又把消息告诉了惊蛰。在曹青一事上他比任何人都心急。我”
楚娉婷停下来,急切的想得到好友的回应。
但没有,胡小满阴鸷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她求助的看向惊蛰。
惊蛰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的头发遮住了眉眼,他木木的接着说:“接到消息之后我就离开了村庄,到了府城之后追踪那些诱饵一路去了城北。一无所获,我觉得不对劲儿就又审问了那些人,才知道他们只负责把我引开。我当时就知道出事了,赶回来时”已经晚了。
惊蛰这次与楚娉婷的碰面同以往一样,总要被她以各种借口拖延时间,单独相处,在这期间耽搁了多长时间,惊蛰不敢想,楚娉婷也不敢想。
似乎为了把这一页揭过去,楚娉婷急切的分析这:“你要离开村庄至少三天的消息,外人肯定不知道,村里有奸细。我也被人算计了,身边的人也有问题,这不是一个曹青能办成的事儿,有人一直在帮他对付你。现在咱们要做的是为白奶奶报仇,曹青一伙贼人已经露面,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在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已经派最得力的人去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就那么顷刻之间,胡小满发现,奶奶的死,在场的三个人谁都逃脱不了关系。
要是自己当时成全了父亲跟曹灵儿,就不会有曹青的事,要是五年前没让胡兔娃逃跑,他就没机会杀了奶奶,要是自己没离开,要是惊蛰没离开,要是,要是
无数种的可能都化作后悔,她再也没有机会,也再也来不及去保护奶奶,保护大哥,保护弟弟。
一股能把人全身力气都抽干的眩晕感再度袭来,谁都不知道胡小满浑身颤抖着,如坠冰窟。
她一言不发转过身,背对着另外两人:“奶奶的仇,胡家的仇,我会亲自去报。如果真的想帮我就不要插手。你们走吧。”</div>
“姐,”惊蛰失声,朝她的背影迈了一步,生硬的道:“你你是不打算认我了吗?你说过的,从我进胡家门的那一天起我就是胡家人”
惊蛰的声音越放越小。只因胡小满走了,连一个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姐——”
惊蛰追上去的步伐被楚娉婷拦住。
“滚,”他低着头,像是在看一个仇人。
楚娉婷被吼的一愣,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下来。
她哭着拽住了惊蛰的手臂:“现在我们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你,让她静静吧。”
而这一静之下,家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胡小满,蚯蚓也随着她消失了。
走之前她曾留下过书信,说是外出几天,她回来之后再安葬奶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留下任何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胡小满去报仇了。
而胡家一死两伤。
那天,白氏遇害之时刘七草侥幸逃过一命,她哪儿都没去就在家中,别再紧闭的灶房门后,目睹了一切,婆婆损命那一幕成了魔咒,她害怕,傻傻呆呆有点疯了。
与她同样幸运的胡栓子,那一天抱着新生宝贝儿子外出算命,想取一个高人一头的名字,而躲过一劫。
胡栓子心里很明白,如果那天自己在家的话,死的定是最惨的那一个。他庆幸,他恐惧,他一度认为自己的不在家而让母亲遭了殃,短短数日,在惊惧悲痛交加的折磨下病倒了。
从那天之后很多在人都在说,白氏一死,胡家就完了。
胡家村上空笼罩着一股压抑死亡寂静,所有的一切活动都停止了,包括如火中天的各种作坊,寄予厚望的学堂。
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等着胡小满回来。
“公子,这都好几天了,您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鸣鹤举着托盘过头顶,苦口婆心的劝说。
“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