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北医馆。
说是医馆,不如说是一间临时搭起来的巨大的集中隔离点,宽两丈有余,正面看去看不清有多长。
此刻天色渐暗,勉强能看清医馆上方写着“拨云馆”三个字,怀玉一看就知道这是顾延鹤写的。
拨云馆左右燃着两堆篝火,门口的几名士兵手握长枪,一动不动。
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杂杂的咳嗽和呻吟声,听到娘亲对病人温柔的安抚声。
怀玉喉咙微疼,鼻子酸酸,她走上前去,轻声对守门的士兵道:“这位小哥,麻烦你帮我进去通报将军夫人,就说我是顾怀玉。”
那位小哥见怀玉一脸悲伤,十分痛快地应了她的请求,进了医馆。
不一会儿,段挽卿便出来了。
她一身白衣,长发挽起,眼下乌青,面容憔悴。
“娘~~”
怀玉一哽咽,扑上去就要抱她,却被她避开:“娘这会儿还有病人要照顾,你们先去对面的望江楼歇歇,娘忙完了就去找你。”
“我可以帮忙!”
“我们也可以帮忙!”段沁沁几人也斩钉截铁。
段挽卿温和一笑:“要帮忙也不是现在,所有进入这间医馆的人都是要通过检查,确定身体无恙之后才能进去的,你们刚来,我要是放你们进去了,你二舅舅会不高兴的!”
“什么?”
“我爹也在这里?”段沁沁惊呼,“惨了惨了,我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段挽卿朝她笑道:“放心,你不仅无过,你还有功呢,你爹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她说完又匆匆交待了怀玉几句,转身进了医馆。
怀玉几人眼巴巴地在外面看着。
怀玉以前也在段府跟着学过一些医理,知道这种突发性瘟疫若采取隔离方式,就必须严格执行,确保不会出现二次感染。
也知道自己这位二舅舅对医术的严谨程度,他吩咐下来的事情,如果不严格执行,只怕他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虽然他还没有胡子。
因此怀玉只好听娘亲的话,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暂时住进了拨云馆对面的望江楼。
望江楼以前是一间茶楼,站在楼上向外望去,溟江浩浩荡荡,一览无余,许多文人墨客最爱到此地来会友吟诗。
而如今,望江楼被征用来存放了各类药材和粮食,昔日品茶的年轻士子早已不在,只剩下身穿铠甲的士兵和段家的一群药童在忙忙碌碌。
怀玉回了房间沐浴梳洗完,又吃了点东西,这才觉得消去了这两天的疲惫。
终于回到了爹娘身边,她开心异常,即便前面的路荆棘丛生,即便今后会遇到各种困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怀玉心知肚明,朝廷的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朝廷的人到来之日,就是爹他交出将印之时。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怀玉冷笑,心道:如今还没有到“敌国破”的时候呢,自己内部就要“谋臣亡”了。
有这样的君王,天也不佑大佑!
怀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当然不会对顾延鹤说起,她知道自己的爹爹久经沙场、一生刚直,对大佑一片赤诚,只要是朝廷的命令,他绝不会违背。
过刚易折!
怀玉胡乱想着,竟倚着书桌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晨,风和日丽,太阳升起的方向,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云朵,朝霞美得和樱花一样,艳丽而妖冶。
怀玉被段挽卿叫醒过来的时候,是好好的躺在床上的,怀玉左右看了看这间床,伸手挡了挡透进屋来的日光,奇怪地问:“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