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的时刻终于来了,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简直是一场大劫难。
最初,婉秋感觉自己像一只汽球,涨到了一定的时候,非破不可了,几乎每天都在寻找着一个可能的出口,最后,在那样一个时刻,身体里有一个地方,似乎终于破裂了,开始从那出口里流出的只是一些丝丝的粉红的液体,然后随着体内的压力越来越大,便有大股的液体流出来……
婉秋终于躺在产床上了。
躺在产床上的婉秋,听得到自己身体里骨与骨的分离,肉与肉的撕裂,感觉到身体的一个部位,已经是大门敞开,一个生命带着他全部的信息载体在那里整装以待……
末了的疼痛在婉秋已经不是疼痛,那是整个生命在疼痛中开花了!整个的她,沉重的肉身与灵魂一起,像礼花一样在这个十月的路口不停地绽放,大腿,胸腰,肩背,小腹……几乎没有一处被遗忘,到处的疼痛,此起彼伏……彼起此伏……汗水与血水一起,在她的肉体上一团一队地轮番进发……
她忘记了自己是个人了,尤其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了,命悬一线的时候,她的意识就像一绺藏地的经幡,在生与死的大峡谷里悠悠荡荡……她看到自己从自己身上伸出无数的手去撕扯自己,恨不得把身体全部撕开,撕开无数的门,让骨骼与血肉之躯张开无数血盆大口,给一个出路,让他出来,让一切该出来的都出来吧……
医生找来毛玉成:“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毛玉成抱着头:“都要,我都要,一个都不能少!”
“……只能选择一个,不然大人孩子都没命!”
毛玉成的眼泪迸出来:“大人孩子我都要!”
躺在产床上几乎处于弥留状态的婉秋,好像冥冥之中听到了医生跟丈夫的谈话,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说:“我要,我要,我要孩子,要我的孩子……”
她身边的护士没好气地说:“连自己的命都难保了,还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