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馆的窗户终于开始浅浅地发亮了,初时那亮是灰蒙蒙的一方一方,因窗上安装着铁栅,铁栅因年久有一些残断,就成了一些横竖的线条,线条与线条连在一起,像方块字一样贴在墙上……
随着晨曦的亮光不断加强,那亮变得通透起来,太阳不知不觉,就升起在一个城里人看不到的地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城市像一条硕大的船,在时光里又开始了一天的航行,晨练的脚步、五颜六色的菜市场,十字街头的小吃店,披挂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广告信息的公交车……一切都像波浪一样,朝着风雨未卜的前方涌去……
城市已经醒来时,婉秋却还在睡梦中。此前她实在是太累太乏。
天亮后,门“哐”地一声被打开,那个穿军大衣的女人手拿着一把钥匙,哗啦啦走进来时,到底还是把婉秋的梦给惊破了。
醒来的那一瞬,她竟记不起来自己这是到了哪里。听到那个穿军大衣的女人动静,看真切了周围的环境,她才终于想起来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于是起身收拾自己,简单洗了一把脸,来到前台结账。
前台那个女人,这会儿又不知哪里去了,只有那男人趴在柜子上记着什么,见她走来,翻翻她昨天的登记,是个空白,便问她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婉秋听着他那问话,碣语似的,便也答了。
男人又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一回,婉秋没有回答。
那男人或者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她回答什么。然而她的沉默,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便抬起头来,认真瞧了她一眼,或许想起昨天夜里,她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样子,看来真有难处的,就放下写字的手,端详了她一会儿,回头再拿起笔又去记什么时,忘记了要写的东西似的,一时愣在那里。
婉秋因为昨天的遭际,对这家小旅馆印象并不好,又感觉夜里跟那女人吵嘴,不管不顾地在人前痛哭有失风度,所以这会儿,自是不愿再多说话,只想拿了不多的一点押金走人。
那男人见她不语,在纸上记下几个字,一边拉开抽屉,拿出几张找零的票子递给她,一边带了点歉意地说:“昨晚有点对不住哈!”
听他如此说,倒叫婉秋有些不过意了,便小声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你是客人嘛!”说着话,那男人就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要送婉秋出门的样子,问她是不是要赶车,火车还是汽车。
婉秋看他也是一副诚实和善的样子,不禁实话实说:“原本昨天就要回家的,离这里好几百地呢,现在回不了了。”
“怎么了?”
她就把情况简单说了,然后停下,忽然求助似地问他:“能不能借你这儿的电话用一下?”
“往哪打?”
“是长途。”她说了,心里不抱希望。
没承想那老板却爽快地说:“打吧。”
偏巧那女人走过来,一看她在那里拨电话,便不耐烦地说:“打电话呀?到外面打吧!外面有公用电话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