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像只是我多心了。真抱歉。」
「哦,请别在意。与其被敌人先下手为强,倒不如只是多心来得好。」
让娜贝帮忙把一把剑收进背后,飞飞一只手拿着另一把剑保持警戒,轻松地回答。
他的温柔让伊维尔哀哑口无言,这时,视野角落变得明亮起来。
那阵光的颜色不是用魔法等方式制造出的白色光,而是大火放出的朱红色。
「飞飞先生──请看那边。」
与娜贝发出声音的同一时间,两人一同望向赤色光辉。
伊维尔哀知道那光亮来自于什么,面具底下的两眼瞪得老大。
「那是什么?」
深红的火焰直冲云霄,仿佛要烧焦天空。
那烈焰高度少说也有三十公尺。
长度更是无从想像。
恐怕不下数百公尺。
火墙如摇曳的薄纱般升起,像彩带般延伸的模样,似乎将王都的一个方位完全包围了起来。
初次目睹的现象让伊维尔哀震惊不已,她的耳朵听见男人小声说:
「......矶汉那之火?」
她像被电到般,转头看向飞飞。
「您、您说的那个,究、究竟是什么意思?飞飞大人知道那面巨大火墙吗?」
飞飞肩膀震了一下,用跟至今截然不同的软弱态度回答:
「咦?啊......唉。不是,我不太有自信。所以,可以等我确定了再回答吗?」
「当、当然可以......」
「我、我有点事要跟娜贝谈。恕我失陪一下。」
「咦?不能让我也跟去吗?」
「啊,不是,这是我们同伴间的小问题,所以如果可以,希望您可以回避......」
这是当然的。
伊维尔哀对于自己问了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感到些许羞耻,彷徨移动的视
线,撞上了被称为美姬的女人。
她仿佛从那副美貌中,发现了洋洋得意的笑容。
或许是心理作用。
可是,也有可能不是心理作用。
因为受到超一流的男人特别对待,只要是女人都会对其他同性产生优越感。
伊维尔哀无法压抑自己心中兴起的奇怪感情。
那是一种不舒服的怒气──名为嫉妒的烈火。
(不只实力坚强, 甚至拥有我所不知道的知识......这种男人不可能遇到第二个了。)
人类的女人很容易受到强者吸引。
由于人类时时暴露在强大外敌的威胁之中, 因此物种的保存本能受到刺激,会希望能与强悍男性结合,生下孩子,为了获得保护而进入男性的庇护之下。
当然, 不是所有女人都只拿这点挑选男人。
个性与容貌等各种因素也能培育出爱情。
即使如此, 追求强者的倾向事实上仍然很明显。
伊维尔哀向来瞧不起那种女人。
(因为弱小就希望别人保护自己,太愚蠢了。只要变得强到不需要让人保护就行──我以前明明是这样想的。)
若是放走了这个男人, 自己会不会一辈子再也遇不到满意的男人?
由于伊维尔哀能够长生不老, 因此飞飞必定会比自己老得快,死得早。
而不管再怎么努力, 伊维尔哀也无法帮飞飞生孩子。
几十年后, 自己无可避免地又要孤独一人,即使如此,在自己的人生当中,能用女人的方式活一次应该也不错。
(要孩子的话, 也可以让他跟别的女人生。只要他最爱的是我, 纳一、两个妾我才不会唠叨。)
「......那么请稍等一下。不好意思......伊维尔哀小姐?」
「嗯?哦, 抱歉。我好像陷入沉思了。有些事还是只能小队决定吧。我在这里等您。」
说真的, 她一秒都不想离开飞飞身边。
她不想让飞飞跟她自叹弗如的美女待在一起。但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烦人的女人会被讨厌。
越是束缚住男人, 男人越是想逃。
她想起在酒馆听过的话。
那时她还觉得跟自己无关, 只觉得无聊, 一笑置之就离席了。
(怎么会这样啊。也就是说天底下没有一种知识是无益的吗?要是那时候有仔细听就好了......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吗?我还有时间学习女人的手段吗?)
目光追着一同走远的两人, 伊维尔哀思考着。
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但就算去想那面火墙的事,也会因为情报不足, 结果一样原地打转。
只是不管怎么样,几小时后, 他们就会投身连伊维尔哀都可能丧命的战斗吧。
那么稍微放松一下精神,认真地考虑些无聊事应该也不为过。
(......既成事实吗?)
虽不知道怀不了孩子的这副身躯能有多少效果, 但这招值得考虑。
「.....唉。打赢亚达巴沃......开创未来吧。」
伊维尔哀对着很可能置身于炽热火墙后方的亚达巴沃,在心中做出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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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打赢你的恐怕只有飞飞大人吧。既然如此, 周围的敌人就由我来对付。那个女仆只要再出现一次, 我一定会解决她的性命。我好歹也是人称灭国的受诅咒之身!别看扁我了,亚达巴沃!)
「到这边应该就听不到了吧。」
「距离这么远,我想应该很难听见我们说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点好了。」
安兹启动了买来的道具。
这种道具拥有阻止窃听的力量, 不过因为是用过即丢型,所以他一直舍不得使用, 但这次非用不可。
「那么娜贝啊。迪米乌哥斯(他)的计划我可以看出大半。不过, 越是精密的机械,越可能因为小小齿轮的差错而全盘崩坏。计划也是一样。以为已经摸清了一切而未经确认就采取行动,可能会因为一点误会而功亏一篑,这是一定要避免的。你明白吧?」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无上至尊。」
对于娜贝拉尔衷心的赞美,安兹像个支配者般高傲地点头回应。
好像在说「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才怪。
他内心差点没被自己瀑布般的冷汗淹死。
他哪可能知道迪米乌哥斯的什么计划。
刚才安兹也只是看到王都好像有人在战斗,想说「这是在壬都的第一战,就来个帅气登场吧」然后现身而已。
当他知道正在战斗的是迪米乌哥斯时, 受到的冲击一瞬间超出了安兹的精神稳定, 还是不死者特有的精神构造强制震静下来的。
接着,他以为迪米乌哥斯是按照命令在跟八指战斗, 结果对手居然是精钢级冒险者。
安兹已经完全跟不上状况,甚至放弃了一半的思考。
以他这样一知半解的状态,实在不该讲出刚才那种话来。
安兹也很清楚不懂装懂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有时候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反而比较安全。
然而, 身为支配者而受到众人另眼相待的安兹,有必要作为值得尊敬的无上君主,表现得英明睿智。
自己好歹也是上司──而且还是董事长级,太过无知恐怕会失去部下的信赖。
就因为这样,他用骷髅头里没装的大脑绞尽脑汁,想到都快发烧了,才终于掰出刚才那个很烂的借口。
不知道是娜贝拉尔个性坦率,还是他的借口意外地有一番道理,总之娜贝拉尔的眼中有着尊敬之意。
所以安兹假装下令,做出了请求。
「嗯。那么,为了迪米乌哥斯作战成功·我要你跟他取得联络。我不联络是因为有人──那个女孩盯着。而且我现在不能使用魔法。哼......伊维尔哀这家伙盯得可真紧。她就算无法确定,应该也在怀疑我吧。」
「怎么可能,我想应该没那种是。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出于别种感情吧。」
安兹被娜贝拉尔这样说, 侧眼偷看了一下伊维尔哀, 以免让她起疑。
「这才是不可能呢。那女人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我觉得我刚才生气,实在是犯了个致命性的错误,应该毫不犹豫地杀了她才对吗?」
没有答案。
听到安特玛差点遭到杀害,安兹心中只有满腔的气愤。
跟平常一样,激烈的感情起伏立即受到压抑。
但他一时之间仍然受到沸腾的怒火支配,没把手上的剑砍进伊维尔哀的头顶已经是奇迹了。
他之所以能忍住杀意,吞下愤怒,是因为前一刻讲到的话题,让他判断杀了伊维尔哀的坏处太大。
好不容易有机会与能够使用复活魔法的人建立人脉──而且还对安兹他们有利──这样就破坏掉未免太浪费了。
──我也成长了一点,懂得忍耐了呢。
安兹感慨万千地想。
若不是夏提雅遭到洗脑时让他有过失去理智的经验,他一定不会考虑坏处就把伊维尔哀杀了。
存在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过去同伴们创建的NPC是安兹必须守护的宝物。
他不可能允许任何人污辱他们。
但他还是想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并且懂得选择,正是因为他有所成长。
安兹感觉到自己借由累积经验而稍微提升了器量,全罩头盔与为了安全起见而另外戴上的橡胶面具上的幻影脸庞扭曲起来。
继续这样成长下去,自己必定能成为名符其实的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统治者。
应该说,他希望如此。
(在那之前,我不能让大家对我失望,或是犯下重大失败......真是严苛啊。)
「这样啊。真不愧是安兹大人。您连那种程度的小姑娘在想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呢。属下认为您的慧眼,正符合稳坐王位之人的资格。」
「别说客套话了,娜贝拉尔。况且这些考察,都是来自于我的失败。」
安兹难为情地挥挥手,然后以钢铁般威严的声音──他自己认为──下令。
「开始行动吧,娜贝拉尔。尽快问出所有计划,然后告诉我。还有告诉他,虽然不能完确定,但继续这样下去,应该会是我们解决亚达巴沃引起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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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贝拉尔鞠了个躬后发动魔法。
安兹在内心摆出胜利姿势。
他刚才告诉娜贝拉尔的并非谎言。
现在的安兹因为「完美战士(Perfect Warrior)」而变得无法使用魔法。
所以由娜贝拉尔向迪米乌哥斯发出「讯息」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出口。
由于他假装自己已经完全弄懂迪米乌哥斯的战术,因此为了不让迪米乌哥斯这个智者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他必须尽量避免与迪米乌哥斯接触。
把这事交给娜贝拉尔处理,等于是采取了传话游戏的形式,有可能导致一部分情报变质。
不过,这点程度的风险还算小。
比起安兹被认为不适合担任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最高统治者,这点风险不算什么。
安兹慢慢往伊维尔哀那边走去。
因为娜贝拉尔在与迪米乌哥斯对话时,自己应当担任诱饵,引开她的目光。
「伤脑筋......怎么样才能掩饰得不留痕迹呢......不过......一个小孩竟然有如此实力......面具底下会是什么样的长相?」
10-2
下火月[九月]五日 00:47
在王城的一隅,虽是深夜却点亮着熠熠灯火,不算太宽敞的房间里,集合了众多男女。
每个人都身穿各异其趣的武装。
他们是王都内的所有冒险者,被十万火急地召集而来。
有山铜或秘银等高阶冒险者,也有铁或铜等最低阶冒险者,可说是总动员。
高阶冒险者们,自从自己被叫进本来身分不明者不能踏入的王城内部集合,就知道自己是为了解决目前王都正在发生的问题而受到招集。
而且这些冒险者,看到房间角落维持不动姿势,身穿白色全身铠的少年,就猜到委托人是谁了。
其中更少数的冒险者,甚至还隐约察觉到心不在焉地站在少年身旁,散发出与自己同类的氛围,手上握着刀的男人是何许人也。
门扉开启,一群女性组成的集团──其中没有任何一名男性──出现在众人面前,引起了一阵鼓噪。
王国的冒险者们没有人不认识她们,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站在最前面的是精钢级冒险者小队「苍蔷薇」的领队,拉裘丝·亚尔贝因·蒂尔·艾因卓。
接着是人称黄金公主的拉娜。
然后是王都冒险者工会的工会长。
苍蔷薇的伊维尔哀与双胞胎中的一位。
走在最后面的是王国最强的战士,葛杰夫·史托罗诺夫。
一行人站在所有人面前。
身穿白色铠甲的少年摊开手上拿着的一大张纸,张贴在一行人后面的墙上。
上面画着王都的详细地图。
最先出声的虽然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不过曾经当过秘银级冒险者的她,眼光当中涨满了精力。
「首先谢谢大家在紧急时刻踊跃集合。」
环顾鸦雀无声、表情严肃的冒险者们后,她再度开口:
「本来冒险者工会,是不允许介入国家问题的。」
视线一瞬间移向苍蔷薇的成员们,不过她没说什么。
因为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不过,这次这件事例外。冒险者工会认为应当全面支援王国,尽快解决问题。关于详细作战内容,公主有话要对大家说。请各位安静听。」
公主慢慢走上前来,左右跟随着苍蔷薇的成员与王国战士长葛杰夫·史托罗诺夫。
「我是拉娜·提耶儿·夏尔敦·莱儿·凡瑟芙。感谢各位为了这次的紧急状况集合。」
她鞠了一个躬。
看到她如此娇柔的模样,几名冒险者感叹地叹了口气。
「本来我是应该再多说几句感谢的话,不过时间非常有限,我就立刻开始说明了。今天凌晨,王国的部分地区──」
公主指着背后王都内地图的一隅,在东北方用手指画了个圈。
「在这一带张开了火焰障壁。高度超过三十公尺,有如墙壁的火焰,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也都看到了。」
大多数的冒险者点点头,有几个人看向王城的窗外。
从城墙环绕的王城无法直接看见火墙,不过从这里也能望见那面火墙的反射光,把一部分的天空照得火红。
「这种火焰有点像是幻觉,就算碰到似乎也没有任何害处。根据实际上碰过的人所说,它摸起来并不烫,也不像障壁会阻碍外人入侵。而且在火墙内部也能照常活动。」
听到这番话,一些以低阶冒险者为主的人发出安心的声音。
「引发这场事件的主谋者名叫亚达巴沃。根据得到的情报,他是个非常凶恶而强大的恶魔。实际上,这位苍蔷薇小姐已经确认过那面火墙当中有低阶恶魔,并且从它们身上感觉到遵从上级命令行动的规律。」
拉裘丝点头表示拉娜所言属实。
「......擒贼先擒王是基本战术......所以只要打倒亚达巴沃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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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脖子上戴着秘银牌的冒险者这样问,拉娜只点了一个头。
「说得极端点,我希望这样事件就能解决。然而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请求各位,那就是阻止敌方恶魔的企图。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对方的目的是抢夺被带进王都的某个特别道具。」
冒险者们鼓噪起来。
因为以王都为中心冒险的这些人,注意到被火墙包围的区划里,有仓库与商会等设施,可称为王都当中的经济心脏地带。
「......这项情报是用什么方式弄到的?」
「据说是亚达巴沃这样说的。」
「这项情报的真实性不是相当可议吗?」
「的确不能说百分之百可靠。这起事件也可能是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而进行的大规模声东击西。不过,我觉得可信度相当高。因为敌人在制造出火墙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再说如果亚达巴沃所言属实,我们若是袖手旁观,难保不会引起最糟糕的事态。因此,我们必须踏出一步。」
「你从刚才就一直提到的亚达巴沃这个恶魔,究竟有多强?我在书本上从未读到过这个名字的恶魔,如果你知道估计难度之类的资讯,讲个大概就好,希望可以告诉我们。」
拉裘丝愁眉苦脸地往前走出一步。
「亚达巴沃的实力,我的同伴伊维尔哀曾亲眼见识,不过目前还无法决定难度,晚点再向大家报告。」
所谓的难度,就是冒险者遇到的魔物的强敌度。
数值越高表示魔物越强,不过冒险者都会说相信难度将会尝到苦头。
会有这种定论是因为每个个体的实力差距非常大,顶多只能当作参考。
因此这种数值很少用到,但是像这次这种场合,刚才那个冒险者应该是觉得这种数值最适合用来让所有人知道对手的强度,所以才会那样问吧。
「相对地,我来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同伴打倒了虫族女仆──很可能是亚达巴沃的随从,这时亚达巴沃出现,在与他的战斗当中......我的两名同伴,战士格格兰与盗贼缇亚不在这里,我想你们应该也猜到了......」
拉裘丝环视一圈集合在房里的冒险者们的脸。
「被亚达巴沃杀了。」
「而且是仅仅一击。」
听到伊维尔哀接着说,现场一片骚动。
精钢级冒险者。
那是冒险者的最高阶级,是活生生的传说。
这样的强者居然被一击杀害,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然而──
「不要慌!」
伊维尔哀带着驱散沉重空气的气势厉声一喊。
「没错,亚达巴沃很强。这一点,跟他对峙过,输得一败涂地的我可以保证。那是人类打不赢的怪物。就算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起挑战,也会被杀得一个不剩吧。不过!不过,我们还没有真正落败!与亚达巴沃对峙而生还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据。不用担心,我们有个与亚达巴沃势均力敌,甚至在其之上的人物!」
众声嘈杂,一部分精明的冒险者视线看向某个位置──看向在那里的冒险者。
「各位当中应该也有人听过吧,
王国第三位精钢级冒险者在耶·兰提尔诞生了。没错,就是他──」
伊维尔哀伸手比向两名冒险者,让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集中在同一位置。
「『漆黑』的领队,漆黑英雄飞飞阁下!!」
身穿漆黑全身铠,在这场合仍然不拿下全罩头盔,于房间角落维持不动姿势的魁梧勇士,
与绝世美女的双人组,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当众人知道此人处于即使行为失礼也不会受到责怪的立场时,室内充满了感叹的呻吟。
飞飞掏出藏在深红披风下,证明精钢级地位的牌子,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来吧,飞飞阁下。请到前面来!」
对于伊维尔哀欣喜的发言,飞飞左右挥挥手作为回答。
然后他对站在身旁的娜贝耳语了几句。
「飞飞先生表示不用为了他多花时间。他认为应该赶紧开始说明阻止亚达巴沃的作战计划。」
「那还真是遗憾。不过呢,飞飞大人说的没错。那么伊维尔哀小姐,我可以继续说明了吗?」
「唉,嗯......抱歉,拉娜公主,你继续吧。」
即使戴着面具而看不见表情,消沉的声音也清楚说明了伊维尔哀的心境。
「如同伊维尔哀小姐刚才的介绍,我方也有能与敌方首谋亚达巴沃匹敌的强者。希望大家知道我们不是要投身毫无胜算的死战。那么接下来说明作战内容的细节。」
拉娜如同勾勒弧线般,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
「首先,我希望大家做的,是成为一把弓。」
「弓?」
有人发出讶异的声音。
「不是盾吗?」
「用盾是打不赢的。首先,我想请各位冒险者组成战线。后面是卫士的战线。最后面是神殿与魔法师工会等支援部队的战线。首先大家进攻,入侵敌人的阵地。这时如果敌人没有出来迎击,各位的战线就往敌方本营,火墙的中心地带徐徐推进。如果遇到迎击,请确认是否可以攻破。可以的话就前进。不可以的话就请各位冒险者带着敌人后退。同时,请后援的各位卫士尽可能前进,然后搭建屏障。各位冒险者后退时请到这条线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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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的是魔法师工会等人组成的支援列队。
「请各位在这里疗伤。看情况或许必须再度出击。」
「等一下!这样一来......是要卫士代替我们战斗吗?」
卫士的战斗能力等于零。
应该不可能代替冒险者战斗才是。
拉娜正要回答疑问时,别的冒险者开口了:
「这种作战方式有个致命性的缺点。后退时战线会拉长,守备变得薄弱,会不会导致恶魔从战线缝隙中涌进王都?就算是低阶恶魔也比一般人强,会有很多人牺牲喔。与其这样,不如用『飞行』试着一口气突破敌阵比较安全。」
「我也想过很多方法。但我听说属于恶魔种族的魔物有很多都会飞,是不是?」
许多冒险者想起曾经对付过的恶魔模样,点头同意拉娜所言。
即使是低阶恶魔也有很多长着翅膀,能够飞行。
「一般的『飞行』使用方式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因此我想过可以从高空降落突击,或是以房屋掩蔽敌人的视野,借此进行低空突击......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得先做好才行。刚才有人说拉长战线就等于守备变薄,不过我想这点对方也是一样。所以这次作战才不是用盾,而是弓。」
表示恍然大悟的声音此起彼落。
「各位是弓,将弦向后拉,射出穿透敌方阵地的箭矢。」
就像冒险者散开一样,敌人也会散开。
这表示敌人的防卫阵形也会变薄。
横队与纵队。
正面冲突时横队较容易被突破。
冒险者们的战线阵形,一言以蔽之,就是拉薄敌人阵地的声东击西法。
「而担任箭镞的就是飞飞大人。只要觉得敌人的阵地变薄弱了,就请飞飞大人立刻以低空飞行进行突击。」
「......朱红露滴怎么了?就算是精钢级冒险者,我觉得靠两个人还是不可能突破。为了保险起见,是不是该组织一支警卫部队,让他们一定能对上亚达巴沃?」
听了一名冒险者的提问,站在前面的人面面相觑,最后由工会长代表大家回答。
「他们现在正前往评议国国境执行公务,我们已经用『讯息』将现况传达给他们了,但是他们回来还需要半天。我们认为等他们回来太过危险了,所以这次就不考虑借用他们的力量。」
「那么苍蔷薇的成员们呢?会跟飞飞先生同行吗?」
「......我们失去了两人,战力大幅下降。我与缇娜会参加组成战线的战斗。伊维尔哀的职责不太一样──」
「──我要与飞飞大......阁下同行,因此现在要开始恢复魔力。」
「那么另一个问题。我想问站在那里的战士长,贵族们的私兵与战士们怎么了?苍蔷薇的成员们失去了格格兰女士。只要你代为担任战士与她们同行,苍蔷薇的各位不就可以替飞飞先生开路了吗?」
「我来回答吧。」
葛杰夫向前走出一步。
「贵族的私兵要保护主人宅邸,士兵则开始保护王城。我直属的战士们负责保护王族。」
现场一片鼓噪,同一名冒险者又更进一步地问:
「也就是说史托罗诺夫大人也不会上前线吗?」
「没错。我必须留在王城,保护各位王室成员。」
气氛变了。
其中带有恼火。
他们理智上明白葛杰夫说的话是无可奈何的,情感上却无法理解。
冒险者的工作就是以金钱为代价流血,他们已有觉悟投身可能丧命的战场。
然而说到拿钱卖命,贵族与王族应该也是一样的。
既然他们要人民纳税·那就不该躲在安全的王城里,应该率先站上前线拯救人民才是。
尤其是竟然把王国的最强战力拿来保护自己,这算什么意思?
当现场对贵族,尤其是王族的不满情绪逐渐升高时,葛杰夫后退一步。
他现在不管说什么,听在冒险者们耳里都只像是借口吧。
正因为如此,才会由另一名女性替他开口。
那人就是拉裘丝。
「我明白大家的不满。不过在那之前,希望大家只要记住这点。这次召集大家的费用不是由王室支付,而是拉娜个人的资产。而且能把飞飞阁下带来,也是多亏了雷文侯这位贵族的尽心尽力。他没派出自己的兵士,就是要预备应对恶魔在王都内分散时的状况。没错,我对贵族与王族的想法也跟人家一样。但我也希望大家知道,不是所有贵族或王族都弃民众于不顾。」
拉裘丝的发言让气氛稍微平稳了些。
因为各个冒险者都觉得,至少在拉娜面前不要显得忿忿不平。
「......讲到这,我想起来了。射出箭矢的同时,我还有一件工作要托人处理。克莱姆!」
「在!」
传来气势十足的一声回应。
视线聚集在穿着白色全身铠的少年身上。
「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但还是要拜托你。请你进入敌人势力范围,如果找到幸存者,就将他们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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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的冒险者当中,传出了
「胡闹」「乱来」等声音。
进入敌人的势力范围救人,已经不叫作危险,而是几乎等于命令他去死了。
在敌方阵地中护送弱小的市民,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克莱姆立即回答:
「属下遵命!即使要付出这条性命,我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也难怪大家要用看疯子的眼光对着克莱姆了。
「......公主小姐。让克莱姆小兄弟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可以让我也跟去吗?」
「可以吗,布莱恩·安格劳斯大人?」
这个名字让冒险者们一阵动摇。
只要是重视强大实力的人,绝不能忘了布莱恩·安格劳斯
这个名子。
「嗯,我无所谓。」
「劳您费心了。那么可以请各小队只派出领队到前面来吗?」
望着在前面集合的冒险者们,安兹忙着做另一件工作。
那就是寒暄致意。
众多看起来像是副领队的人接二连三地向安兹打招呼。
他们报上小队名,先称赞两句武器防具,然后说希望下次还能见面,想听听安兹的冒险故事等等。
这些行为的意义就等于交换名片。
只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交换名片手边会留下碰过面的证据,口头致意则只能留下记忆。
重要的是小队名以及对方是哪种阶级的冒险者。
记忆力与集中力当然只能分配给高阶人士。
铁或铜级冒险者也会来致意,但因为生活的世界不同,他认为忘了也没关系。
就像大公司的老板收到中小企业一个业务专员的名片,也不可能小心保管一样。
即使如此,他不也想让人家觉得飞飞会看对象而改变态度,因此小心注意着与大家寒喧。
他跟来打招呼的人握手,状似熟稔地拍拍肩膀,还会对无聊的奉承发出开朗笑声,互相赞美两句。
自己一直载着套,对方却拿掉护手等装备与他握手,大概是出于地位顺序的关系吧。
除了这点以外,致意时立场都是对等的。
安兹的目光追着刚才寒暄过的人的背影。
(好夸张的颜色......)
那人的头发是一头大粉红。
安兹知道冒险者会把身上装备染成抢眼的色彩。
但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连头发都染成那种抢眼颜色。
大概是耶·兰提尔与王都的冒险者人数有差吧。
由于王都有较多的冒险者,因此为了引人注目,必须打扮得稍微抢眼一点。
(大家对染发好像也没什么排斥感或坏评价嘛......)
安兹作为业务专员的思维,难免觉得把头发染成粉红色不太妥当,但这个世界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
毕竟连小孩子都有人染发了。
安兹摆脱对头发的想法,从在自己面前排排站的冒险者身上,感觉到近似日本人排队精神的习性,并稍微留意了一下站在自己背后的娜贝拉尔。
安兹自己从未报上过小队名或绰号,不过这支被称作「漆黑」的小队除了安兹之外还有娜贝拉尔在。
身为绝世美女的她之所以能在安兹背后维持不动姿势──各个冒险者没去向她致意──是因为她那种甚至感觉得到敌意的带刺氛围。
况且就建立人脉这点来想,向领队安兹致意好处比较大吧。
(冒险者的圈子跟企业界还真像呢......)
毕竟都是人群建立的社会结构,大概不免有些相似之处吧。
握手握到如果是人的话手都痛了,当安兹面前的冒险者渐渐减少时,伊维尔哀过来找他讲话。
即使有人插队,排队等着跟安兹致意的这些人并没有任何怨言。
一看,站在那里的都是最低阶的冒险者。
最高阶、高阶、中阶、低阶都已经按照顺序打过招呼了。
再来只剩下等着有机会向高不可攀之人致意,当上冒险者时日尚浅的菜乌。
这样的他们,对精钢级的最高阶冒险者不可能提出任何怨言。
「我看该商量的差不多都商量完了,可以请您到这边来吗?」
安兹略为动了一下视线,隔着全罩头盔的细缝望了一下葛杰夫。
如果他人还在那里,答案就只有一个。
「娜贝。你代我去向那些人士致意。我跟这边的各位致意后就过去。」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睁圆了眼睛。
「抱歉。请让我先跟排队等候的各位致意吧。」
安兹如此告诉伊维尔哀后,继续跟惶恐的冒险者们寒暄。
安兹如果被大企业的老板叫去,就算中小企业的老板排队等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见大老板。
这不是偏心或歧视,而是一般人理所当然的做法。
反而如果固执着继续跟中小企业的老板寒暄,作为一名高层人士,会被认为不懂得看场合。
营业专员也是一样,有时必须牺牲自己的原则,以公司利益为优先。
这是作为公司的齿轮必须要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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