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我知道。所以只要征募他们上战场,必能发挥很大的力量,就算是帝国的骑士也能轻易打倒才是。」
「这点没错,然而这样一来,敌方──像这次是帝国,他们也很可能为了对抗, 而征募冒险者。结果将不会是冒险者们捉对厮杀,而是冒险者不断杀死弱小士兵,导致死伤人数增加,更多的弱者死去。所以双方都不借助冒险者的力量,避免演变成军备竞赛。除此之外,冒险者工会也制定了规则限制这种做法。」
出于同样的理由, 也不能雇用工作者。当然他们的价格比冒险者更贵,而且无法信任也是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虽然难以接受, 但我算是了解了。那么如果都市遭到入侵呢?如果这样还不肯奉献力量,岂不是没尽到作为这个国家的人民的本分?」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们很难判断他们有没有把自己当成王国人民,也有很多人一辈子四处漂泊。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战死沙场,越是优秀的冒险者,国家的损失就越大。这是因为当魔物出现时,有可能没有冒险者可以应对,所以才要这样划清界线。」
「……方才雷文侯爵不是说到,有征募引退的冒险者作为自己的士兵吗?好像说是前山铜级……那就没问题吗?」
「那好像没问题,虽然冒险者工会有规则,但不属于工会的人似乎不在此限,所以才能雇用。」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怎么听都无法接受。」
「的确。」贵族们轻声笑了起来。
「不过,这只限于山铜级以下,精钢级可能又是另一回事。实际上,目前王国有两支精钢级冒险者小队──」
在场没有人不知道在恶魔骚乱中大为活跃的「苍蔷薇」。
「在她们还没在公开场合大放光彩的时代之前, 本来还有另一支精钢级冒险者小队。他们引退之后,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人雇用──对吧,战士长阁下。」
「正是如此,这支小队有四位成员,一位经营了个人剑道场,只收自己中意的学生,另外两位应该是一同踏上旅途了。最后一位是名老妇,曾经一时隶属于『苍蔷薇』,后来消声匿迹了。」
葛杰夫回想起个性鲜明的各位成员,扳着手指一一列举。
他想起自己在王都闲逛时,被观赏过御前比武的师傅硬是拉进道场,强制听讲、练剑等等的地狱般岁月。
虽说正因为有那段岁月,原本只是个佣兵的葛杰夫才能为国王奉献更多心力──
(不,回想起来,那段日子也成了美好回忆呢。)
「原来如此,我听说这座都市有个人称『漆黑』的冒险者。如果是那人队里的魔法吟唱者『美姬』娜贝,或许能跟安兹?乌尔?恭平分秋色,这样看来很难了。」
点子本身不错,只是冒险者工会肯定不会答应。
几名贵族开始把冒险者工会骂得一文不值。
有人说他们不过是平民,还敢如此嚣张。有人说他们没弄清楚谁是主子。又有人说既然是王国国民,本来就应该为王国奉献心力。
对于拥有身分地位的人而言,不肯屈从权力的存在必定让他们大感不快。但没有这些人就很难击退魔物,却也是事实。
如果冒险者工会离开王国,王国无人能消灭强大魔物,必然会慢慢走向毁灭,就算有葛杰夫在也必定如此。
魔物拥有各种不同的特殊能力,要消灭他们,必须要有各种不同的攻击、防御与治疗手段,所以冒险者的存在才会不可或缺。如果能像帝国那样在自军当中编入魔法吟唱者或游击兵(Ranger),那又另当别论了。
「不,我觉得殿下讲得有道理!这个想法不错!」
某地的男爵出声说道。
他的爵位要参加这个场合还嫌太低,既然能来参加,大概是某人的跟班吧。
「她身为魔法吟唱者,或许心里也有点想法,也许可以派个使者去问问也好!」
有几个人表示赞成,大多是爵位较低的贵族。看他们异口同声地赞扬巴布罗,大概是贵族派里哪个人的走狗吧。
他们似乎没注意到几个比较机灵的人都苦着一张脸。
「那就由你去吧。」国王语气疲惫地下令。「飞飞阁下是精钢级冒险者,千万别失礼了。」
「是!我切纳科定会完成王命!」
「是吗,万万记得,别对飞飞阁下失礼了。」
国王重复一遍后,挥手准许他退下,得到命令的贵族自信满满地走出房间。
他好像没发现一旦出了问题,自己会被当成弃子。
「唉……离题了,刚才讲到哪里──喔,对了,讲到安兹?乌尔?恭的战力问题。如果没有人有异议,就将他个人的战力设定在五千,当成是大家的共识,可以吗?」
雷文侯爵的目光朝向葛杰夫。
「不,我没有异议。」
虽然葛杰夫觉得再加一倍都不够,但他明白这些人没亲眼见过安兹?乌尔?恭的实力,要让他们接受很难。</div>
「原来如此,那么,是否可以请各位照帝国所指定,立刻出兵前往卡兹平原?」
雷文侯爵的视线看过每一位贵族,他们依序表示可以。最后雷文侯爵看向博罗逻普侯爵,他大声说:
「当然没有问题了,雷文侯爵,我也能立刻动兵。那么陛下,可否准我提出一项提案?我有一事想请王子负责。」
在场只有一位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巴布罗身上。
「听闻那个安兹?乌尔?恭曾经现身搭救卡恩村,如果只是自以为豪侠好义也就算了,但说不定是有某些战略上的意图。我认为应该派出军队,向村人们问个清楚,并且由王子担任此次行动的指挥官。」
「──侯爵!」
巴布罗眼神尖锐地瞪着博罗逻普侯爵。
「肃静。」国王出声说道。「这个想法不错,我的孩子,我命你前往卡恩村,向村人们问话。」
葛杰夫拼命按捺住,不让自己的眉毛移动。
他不认为现在跑去卡恩村能获得那位魔法吟唱者的任何情报。再说在目前的状况下,稍微分割一点兵力似乎都是下策。
「……既然是国王的命令,我只能听从。不过我希望父王知道,我并不情愿做这件差事。」
知道国王无意撤回命令后,王子毫不隐藏不愉快的感受,但还是低头领命。
「我把我的一部分精锐兵团借给王子的军队,一同前往村庄吧。再来我想募集与王子同行的贵族,大约需要五千人手。」
「原来如此,是要戒备帝国的分队吧。真不愧是博罗逻普侯爵,果然聪明。」
听了雷文侯爵所言,葛杰夫也觉得有道理。然而帝国连战场都指定好了,他怀疑对方是否真会使用这种手段(分队)。这在一般战争中是基本战术,但已经约定好要一决雌雄,却又耍这种手段,可是会遭到邻近诸国轻蔑的,帝国这样做等于是自取灭亡。
「我不认为需要那么多的兵力,不过既然是侯爵的提议,这方面就交给你决定吧。」
「谢陛下。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讲到这里,博罗逻普侯爵停顿了一下。那不像是在喘口气,而像是想让大家专心听自己说话。
「谁要在这场战争中负责指挥全军?如果是我,我可以担此重任。」
现场气氛变了。
这番发言太危险了,听起来是在请教国王,实际上却不是如此,呈现出要求国王交出全军指挥权的无形压力。
身为国王的兰布沙三世与博罗逻普侯爵,如果要问哪一个是比较优秀的军队指挥官,很多贵族都会回答博罗逻普侯爵比较优秀。更何况这次博罗逻普侯爵准备的兵力占了王国军的五分之一──多达五万以上,是全军之首。
而且,博罗逻普侯爵还有精锐兵团,是他受到葛杰夫的战士团刺激而组成的专业士兵集团。
他们的战斗能力很强,虽然比葛杰夫属下的战士略逊一筹,但仍然拥有等同于帝国骑士──甚至可能更强的实力。最令人惊叹的是人数,总共多达五千人。如果与葛杰夫的战士团交手,必然是数量占优势的博罗逻普侯爵的精锐兵团大获全胜。
若是国王不在现场,指挥官的宝座自然是属于博罗逻普侯爵的。然而国王人在这里,这样一来指挥权当然在兰布沙三世手里,但是属于贵族派的贵族们不可能坦然接受。
听到博罗逻普侯爵施加压力般的询问,葛杰夫的表情变得严厉,但博罗逻普侯爵看到了也没理他。对博罗逻普侯爵来说,葛杰夫不过是个剑术了得的平民,贵族以外的人踏进这个房间,本来就够让他难以忍受了。
「……雷文侯爵。」
「是!」
「交给侯爵指挥,命你率领全军平安抵达卡兹平原。军队布阵与构筑阵地也交给你处理。」
「遵命。」
雷文侯爵领受王命,低头致意。博罗逻普侯爵想要的地位虽然被人从旁夺走,但对方是雷文侯爵,他不便抱怨。博罗逻普侯爵知道他很优秀,很难做出强烈抨击。最重要的是,雷文侯爵人脉很广,博罗逻普侯爵的属下当中,也有人受过雷文侯爵的恩情。如果在这些人面前强烈抨击雷文侯爵,会让人觉得自己器量狭小,所以博罗逻普侯爵也不得不同意。
「雷文侯爵,我的军队也交给你了,有任何问题尽管告诉我。」
「谢谢您,博罗逻普侯爵,届时就拜托您了。」
看到国王的巧妙安排,葛杰夫就像自己的事情一样高兴。
「其他还有人有意见吗?」国王等了一会,但没有人回答。「……那就开始准备出兵吧,就在明天。前往战场需要两天时间,所有人切勿怠忽准备,那么就此解散。雷文侯爵,后续事宜就拜托你了。」
「遵命,陛下。」
为了准备出发,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只剩下国王与葛杰夫。
兰布沙三世慢慢转动着脖子,连葛杰夫都听见了喀喀声。大概脖子原本真的很僵硬,国王表情显得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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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辛苦了,陛下。」
「是啊,真的辛苦了。」
葛杰夫露出苦笑,刚才的情形不啻是拥王派与贵族派的缩图,国王的疲劳想必非同小可。不过,有人一直以来比国王兰布沙三世更辛苦。
「差不多该──」
兰布沙三世才刚开口,门扉就传来几次敲门声。接着门慢慢打开,他等着的一个人走进房间。
那是个相貌平平,有如肥胖斗牛犬的男人,头发稀薄到能反光,仅剩的一点头发也都已经变白。
身体圆滚滚的,腹部有一团臃肿的肥油,下巴也长满过度的肥肉。
这个男人虽然相貌平平,眼瞳中却带有深沉的睿智光辉。兰布沙三世露出相当友好的笑容,面对这个男人。
「真高兴你来了,帕纳索雷。」
「陛下。」耶?兰提尔市长帕纳索雷对自己的君主恭敬地行礼,然后移动视线。「久违了,史托罗诺夫阁下。」
帕纳索雷虽然是贵族,但是对身为平民的葛杰夫也非常客气,表示出敬意。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男人,才会被派遣到这个要地。
「市长您好,那时候受您照顾了。您还提供协助让部下接受治疗,感激不尽。那时候因为我必须尽早向国王报告,没能好好向您道谢就匆匆离去,真的非常抱歉。」
「不会不会,您别放在心上。我很明白战士长遇袭的那件事的重要性,不可能为这种事怪您的。」
两人正在互相低头致意时,国王心情愉快地笑了起来。
「帕纳索雷,你今天不发出那个鼻子喷气声啊?」
「陛下……对于没有轻视我的人,做那种演技也没有意义。还是说陛下认为我连面对陛下或史托罗诺夫阁下,都会那样演戏?」
「抱歉,抱歉,开玩笑罢了。别怪我,帕纳索雷。」
「不敢,臣僭越了,请陛下恕罪。那么……马上来讲正题吗?」
「不……」国王犹豫了一下,回答:「不,还有一个人没来,等他来了再谈吧。」
「这样啊,那就先来谈都市内粮食等支出如何?另外还有根据侯爵大人给我的资料计算出的一年后王国国力等议题。」
「嗯,最好能先把令人头痛的议题处理掉。」
就这样,帕纳索雷开始说明,就连对内政事务一窍不通的葛杰夫,听了都想皱眉头。
支出费用大到令人为国家的将来担忧,还有大量征收粮食造成国内粮食问题的恶化。特别大的一个问题是,召集于此的平民归返之后引发的国力衰退。
帕纳索雷的推测──就连较为乐观的推测,听了都让人表情抽搐。
至于国王,更是愁眉苦脸。
「天啊……」
「如果……明年也发生一样的状况──帝国侵犯我国,王国从内部崩溃的危险性将会更大。继续维持现在的税率,将会造成大量平民饿死,但如果降低税率,许多政策又会缺乏施行的资金,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兰布沙三世以手贴额,遮起了脸。
这都是几年来对帝国的挑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结果。当他们注意到帝国的目的是要让王国逐步衰退时,早就为时已晚了。
「陛下……」
「真伤脑筋,要是能早点行动……至少在完全分成两派之前做对应……真是愚蠢啊。」
「没这回事,陛下。我想纵使那时设法做对应,也只会引发将王国一分为二的战争,然后在国力衰弱时遭受帝国并吞罢了。」
葛杰夫能够断言,国王──兰布沙三世做得很好。
局势会变成这样,是王室一直以来没采取行动造成的恶果。世世代代累积下来的脏污,不可能在一代之内清除干净。
「我想尽量让下一代──让我的孩子继承一个繁荣和平的国家。」
国王感慨地说,然后语气强硬地接下去:
「既然如此……现在正是机会吗?多亏有那场骚乱,现在有很多人跟随我。也许现在正是用尽一切手段给帝国一次打击,以获得几年和平的机会?」
葛杰夫看到国王眼中蕴藏着令人担忧的光辉,他知道自己应该劝阻国王,但是无法说出口。
如果国王这样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他可以直言进谏。但一想到国王这样说是为了家族的安宁,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就近目睹了国王的痛苦,无法阻止国王的心意。
「有这个可能性,但陛下也知道,这是很危险的。若是采取行动削减贵族的力量,国家有可能发生大动乱。」
国王蹙起眉头,葛杰夫感到心痛。
「帕纳索雷总是说得对,然而动手术也许会死,但也有一线生机。若是置之不理,病灶将会扩及全身,确实地一步步迈向死亡。既然如此,难道不该狠心付诸实行吗?」
「您怎么这样说呢,陛下?手术是令人存疑的技术,与其依赖那种可疑伎俩,我认为应该思考别的办法。」
「如果有种魔法能拯救王国,我很想依赖它,但是没有这种仙丹妙方。既然如此,现在唯一能采用的治疗手段,就是切开身体,摘除病灶的野蛮民俗疗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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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牛头人贤者提出的可怕野蛮的手法(手术)之外,没有办法可以拯救王国了。
看到国王被逼到如此断言,室内一片死寂。
阴暗沉重的气氛仿佛永远不知道终结,然而一阵敲门声突然在房间里回荡,斩断了这种气氛。
来者是雷文侯爵,他不等回应就走了进来。
「让各位久等了。」
室内立刻充满了安心的气氛。
「喔,我正在等你呢,雷文侯爵,抱歉要让你多操劳了。」
雷文侯爵一瞬间好像不知道国王指的是哪件事,不过他马上会过意来,散发出疲倦男子的氛围。
「不不,陛下请别放在心上。把全军指挥权交给博罗逻普侯爵,才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他只会突击与后退这两项命令。」
虽然他把博罗逻普侯爵讲得一文不值,但他是否真的这样想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是一走进房间,敏锐地察觉到阴暗的氛围,为了改变气氛才这样说。
「况且如果国王亲自掌握指挥权,一个弄不好,可能造成贵族派还没开战就撤退。所以事实上除了我之外,的确没有适任人选了。话虽如此,我也不愿意不眠不休地一直工作,所以我想先声明,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要窝在领地休养生息几个月。」
「那么……」说完,雷文侯爵绷紧了表情。
「很抱歉,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就速战速决吧。」
虽然他的表情一如平常,像蛇一样冰冷,但葛杰夫看出他的脸上带有人类的情感,而且是令葛杰夫很有好感的那种。
(──我竟然没能看穿这位人士的性格,真蠢,就算有人说我不会看人也不奇怪。)
葛杰夫抱持着遗憾的心情,想起离开王都前在国王房间的谈话。聚集在国王房间里的五人──兰布沙三世、葛杰夫、拉娜第三公主、赛纳克第二王子与雷文侯爵──其中最后两位告诉自己的话令葛杰夫大为震惊,摧毁了他刻板僵硬的宫廷观。最大的一点是,葛杰夫厌如蛇蝎的人物,事实上却是最为国王尽心尽力,光用惊愕还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无论是我的女儿也好,雷文侯爵也好,真是让你们费心了。」
兰布沙三世对坐到椅子上的雷文侯爵露出真挚的表情,深深低头致意。
「陛下请别这样,我也是没向陛下请示过就擅自做了各种行动,正在懊悔应该提早采取其他手段。」
「雷文侯爵,也请您接受我的谢罪。」葛杰夫深深低头致歉。「我没能明白雷文侯爵的真正想法,被您表面上的态度蒙蔽了双眼,曾经对雷文侯爵怀抱过不敬的想法,请原谅我的愚昧。」
「战士长阁下,请别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您若是不能惩罚我的愚昧,这根心头刺永远也拔不掉。」
雷文侯爵好像拿他没法子,摇了几次头,然后给了葛杰夫惩罚。
「我明白了……那么,今后请让我称呼您葛杰夫阁下,而不是战士长阁下,因为我向来很敬重您。」
称不上惩罚的惩罚。
自己实在是有眼无珠。葛杰夫加深了这种想法,由衷表达感谢。
「谢谢您,雷文侯爵。」
「葛杰夫阁下,请别放在心上。那么开始来谈王国今后该采取的手段吧。」
3
葛杰夫穿过大门,抵达外围部分的驻扎地点后深呼吸,吐出藏在体内的精神疲劳。
真的累坏了。
参加刚才的那种会议,让他强烈体会到自己终究是个平民。
他随侍国王左右,长期观察贵族的社会,变得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
然而即使如此,当频繁出现只有在贵族社会出生长大之人才能明白的对应或思考方式等等之时,葛杰夫有时还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尤其是当他们把贵族的骄傲看得比实际利益更重要时。
不,比起这些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当他们把自己的骄傲看得比子民更重要时。
葛杰夫的视线扫过周围。
吵吵嚷嚷,四处奔忙的兵士──那是人民的身影,是从各个村庄召集来打仗的王国子民。作为士兵,看起来实在太不可靠,他们应该拿着铁镐或锄头才对。
保护他们,难道不是位高权重者该尽的义务吗?
他不是在说应该交出耶?兰提尔。国王说得没错,把这座都市拱手让人,会伤害到在都市里生活的人民。
只是──
葛杰夫脑中浮现出戴着诡异面具的安兹?乌尔?恭的身影。
当他伴随着夜色回到卡恩村时,完全没有历经苦战的模样。
没错,他们才两个人,就从大败葛杰夫等人的对手手中平安脱身。
那是名符其实的魔导王──受这名号当之无愧的超人身影。
选择与他正面对峙是愚蠢的行为,倒不如──然而这样做会造成民不聊生。
「可恶!」
葛杰夫无法整理出一个想法,唾弃似的骂道,他想不到该如何是好。犹豫不决在战场上会害死自己,即使人们赞扬自己是邻近诸国最强的战士,若是心意不决,还是有可能丢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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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对手可是安兹?乌尔?恭。
葛杰夫的确没看到解救村庄的魔法吟唱者战斗的模样,他也没说自己获胜,只说被敌人逃走了。
然而谁都知道那是在撒谎。
「这么一想还真奇怪……他为什么要撒谎,说被敌人逃了呢?」
两人离去后,葛杰夫去看过成为战场的草原,但没有发现杀戮的气息,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埋葬几十名士兵需要花很多时间,没有尸体──没有证物的状况,提高了他说「被敌人逃了」的可信度。
但前提是安兹?乌尔?恭不会使用魔法。或许有一些魔法可以传送尸体,或是让尸体灰飞烟灭。
再说葛杰夫很有自信。
这点最主要起自于葛杰夫作为战士的直觉,那就是当葛杰夫见到安兹毫发无伤地回到村庄时,似乎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尸臭。
如果敌人真的逃走了,那也应该是「放他们逃走了」才对。
不过比起这些,比起安兹的说法,葛杰夫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想法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认为六色圣典那些人只是没留下尸体,实际上肯定已经死亡。
「……搞不懂。」
这个魔法吟唱者,能毫发无伤地歼灭葛杰夫不敌的对手。
如此一来,他究竟拥有多大的力量?肯定比葛杰夫率领的战士团要强上好几阶段。
这种人如果出现在战场上,使用魔法攻击我方,会发生什么事?
葛杰夫再度望着受到兴奋与恐惧、消极与焦虑等感情支配的人民。
魔法吟唱者使用的魔法,即使位阶相同,效能也会受到术士的本领所左右。
那么假设安兹?乌尔?恭使出了「火球」,会有何种惨祸等着他们?
养育待哺婴儿的父亲,奉养年老双亲的儿子,即将成婚的青年,这些留下家人,被强行带来的人民,有任何能够承受这种攻击,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吗?
不可能有。
受到那个大魔法吟唱者的一击魔法,不可能还保住一条小命。
如果是火魔法,就会变成一具焦尸,冰魔法就是结冻尸体,雷魔法就是电死的尸体,这是无庸置疑的。
那么葛杰夫承受得住吗?
他认为一击还不至于让自己送命。
但这种想法或许也太天真了。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与安兹?乌尔?恭交战绝对是错的。
想到他解救过卡恩村,安兹?乌尔?恭似乎不是一个没血没泪的人物。但葛杰夫也觉得这个男人内心并非只有慈悲,他给葛杰夫的印象,是个对敌人毫不留情的男人。
他们应该避免交战,以礼相待。然后再设法说服他,建议他在别的地方建国,不是比较好吗?
葛杰夫怀着惨淡心情望着周围的人,看到身穿白色金属铠的青年出现在视野角落,身旁还有个逍遥自在的剑士。是克莱姆与布莱恩。
另外还有一个人跟他们一起,三个人聊得正开心。
「那是谁啊?好像在哪见过……啊!是雷文侯爵属下的前山铜级冒险者之一嘛。」
那支前山铜级冒险者小队由于所有人都是平民出身,因此是平民们的希望之星,葛杰夫也知道很多他们的事。就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是与葛杰夫一样登上高峰之人,也是前辈。
火神的圣骑士,从事擅长击败邪恶魔物的职业「邪恶杀手」的鲍里斯?阿克赛尔森,四十一岁。
既是风神神官,又能作为战士作战的战斗神官,约兰?迪克斯戈多,四十六岁。
运用「跳舞武器」这种魔法道具,达到四刀流境界的战士弗兰森,三十九岁。
被称为秀才,开发了好几种冠有自己名字的魔法,魔法师伦德奎斯特,四十五岁。
然后是人称「不可见(The Unseeing)」的盗贼洛克麦亚,四十岁。
葛杰夫扳着手指回想各个成员的名字,终于知道跟克莱姆他们说话的人是谁了,是洛克麦亚。他这才想起有听说过那场恶魔骚乱当中,克莱姆他们就是跟他互相帮助,潜入敌营深处解救人民的。
他们似乎没注意到葛杰夫,过去插嘴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话虽如此,不打招呼似乎也很失礼。更何况等会大伙就要奔赴战场了,自己作为亲信,是国王的贴身护卫,或许没什么机会直接跟敌人交战,但世事难料。
──搞不好这就是永别了。
如果可以,他很想跟两人说说话。也许是老天听到了这个心愿,洛克麦亚挥挥手跟两人告别,然后离开了。
剩下克莱姆与布莱恩面带笑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经过王都那场恶魔骚乱,两人的情谊似乎更坚定了,又像朋友,又像师徒,又像同伴,虽然颇为复杂,总之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
而且还因为这份缘分,布莱恩如今成了拉娜属下的士兵,是克莱姆的同袍。
能与自己匹敌的战士──想推荐给自己战士团的人被人抢走,的确让他有点遗憾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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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到那两人相处融洽,也的确让他觉得结果就该如此。
葛杰夫面露微笑,稍微加快脚步往两人走去。
(不过那件铠甲还真是显眼啊,在王都这样打扮是不错,但是在战场上可是很容易被盯上的,是不是该对克莱姆提出忠告?)
这里有许多士兵,由于没有人会穿着金属制的全身铠,因此就这层意义来说已经够显眼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身过度抢眼的纯白铠甲。若是弓兵的话肯定第一个射他,骑兵也很可能拿他当目标。拿克莱姆与帝国骑士相比,克莱姆比较有胜算,但也有可能遇到比克莱姆更强的骑士,帝国四骑士就是个好例子。
(那件铠甲好像是拉娜大人赐给他的,不过看那颜色,看来就算聪明如公主,也不知道战场上的常识吧。)
拉娜公主虽然聪明,但似乎没厉害到连战略或战场之事都懂。
(要是克莱姆死了,公主也一定会很伤心。)
只要使用魔法染料,就能暂时改变铠甲的颜色,等回到王都时再把颜色变回来就好。
葛杰夫一边想,一边从背后接近两人,只有布莱恩转过脸来,手伸向腰际的刀。
(不愧是布莱恩,距离这么远都感觉得到。)
走路时,穿在身上的金属铠会发出碰撞声。
只要听到这个声音靠近自己,会做出反应也不奇怪。
但是这里人很多,大家都忙着备战。在人声鼎沸之中,要分辨出靠近自己与同伴的声音相当困难,除非是盗贼等受过特殊训练的人。
布莱恩睁圆了眼睛,偷瞄克莱姆一眼,接着咧嘴一笑,那笑法相当不怀好意。
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不过这样正好。
葛杰夫露出一样的笑容,注意着不要发出声音,谨慎地靠近到现在仍浑然不觉的克莱姆。虽然是个没受过无声走路训练的男人──身穿金属铠的男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但克莱姆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在跟布莱恩讲一些事情。
挑战过程相当顺利,葛杰夫成功取得了克莱姆正后方的位置。
葛杰夫对准了克莱姆毫无防备的脑袋,给他一记物理性吐槽(手刀)。
「呜哇!」
克莱姆用完全不合年龄的沙哑声音叫了一声,大幅往后跳开。他一看到是葛杰夫,眼睛睁得又大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