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道童右眼的血迹,殷小闲嘴角微微一扬,不慌不忙地问:“这么看来,你已经和林公子交过手了?”
道童阴沉着脸,从嗓子里挤出尖锐的声音:“禀报主人,都怪小奴粗心大意,仅撑得两招就被他击败。”
“哦,他使的什么法术?”殷小闲好整以暇地问道,仿佛尽在意料之中。
“林公子没用法术。”道童挪开手掌,露出流血的眼眶,伤势深可见骨,咬牙说:“他只用了刀。”
“哦,两招内只凭刀法就伤了你?”殷小闲表情稍顿,随后展颜而笑:“后生可畏……过来,我帮你治疗。”
“多谢主人。”道童快步走去。殷小闲伸手入怀,掏出一口寸许厚的玉盒,轻轻拨开盖子,用手指拈了些药膏,色如黑泥,味道甚是刺鼻。
道童闭目靠近,殷小闲将药膏抹在他眼眶四周,流血立止。道童舒服得喘了口长气,似乎好受不少。
殷小闲收回玉匣,提袍坐于桌旁,昂首挺胸,架子四平八稳,和晚宴时那副唯唯诺诺的神态截然不同。
道童点亮油灯,再为其斟茶倒水,以双手奉上。等他接过抿了一口,才眯着眼小声发问:“请教大人,您为何让我去试探林公子的武艺?”
殷小闲闻言搁下茶盏,打怀中取出块铁牌,挥手重重拍在桌上。道童探头望去,顿时面色惊变,吓得跳开五步远,颤声道:“夜烛……会?”
殷小闲对他恐惧的模样深感满意,笑着说:“林公子与我同属夜烛会,是我的后辈。”
“林公子也是夜烛会?”道童咽下口水,顿了顿问:“可大人明明跟他第一次见面,又从何处知晓?”
“夜烛会每有新人加入,都会在内部通告。”殷小闲突然停住,转而叱责道:“你打探得这么清楚作甚——莫非起了反叛之心?”
“小奴不敢!”道童连连摇头,“我只是觉得好奇,绝无反骨。”
“那就好。”殷小闲收起令牌,目光冷冷地扫过他身体,随后轻笑出声:“呵呵,看你慌得,又对夜烛会了解多少?”
“小奴以前听鬼王说过,古时有一群人号称夜烛义士,曾将我族——”道童话至中途,忽见殷小闲面露不快,忙改口说:“不,是将它们打入奈落渊,囚于炼狱,永世不得出头。”
“但那群鬼怪最近又想作祟,可无论它们出来多少次,吾等义士都会将它们赶回巢穴,哪怕牺牲掉性命,也在所不辞。”殷小闲望向窗外明月,眼神里透露着决然。
……
夜空中孤月高悬,林逸独坐廊沿,背后房门半掩,屋内的顾婉兮早已睡去。他掌中把玩着一只海螺壳,身侧搁着木质茶托,茶壶嘴里正冒出腾腾的热气。
林逸拔出含光刀,将海螺壳尾端削开,再贴近嘴唇,用力一吹,立马响起呜呼之声。
他自幼学琴,耳力极佳,静神细听后,心道:“果然,和晚宴时听见的怪声很像。”
“每当大风季节,岛上都会发出异响,犹如鬼哭狼嚎。”
林逸回忆起渔民所说,眼神闪亮,悠悠道:“并非什么鬼哭狼嚎,而是风——吹响了这座岛屿。”
那么岛上应该有首尾相通的洞穴。
念及此处,林逸眉头一皱,暗道:“可渔民们说怪声是某天突然出现,但洞窟不会一日而成,这其中有何联系,是否与迷雾相干?”
他苦思良久不得其解,索性持刀起身,转头望向山巅,明后两夜即将月圆起雾,事不宜迟,今晚就去寻找原因。
林逸刚要出发,远方却传来阵女子叫喊,细若蚊吟:“来人……救命……”
不待尾音落下,他已拔腿跃过院墙,翻滚落地,一蹬草丛,溅得泥屑纷飞,风驰电掣般冲向女子呼喊处。
仅少顷功夫,林逸便寻声跑到一户农家门口,接着抬脚踹门而入。走廊中,微晃的烛火下,一位农妇瘫坐在地,伸手指向前方,嘴里不住地尖叫:“妖,妖怪!”
林逸顺其所指,向前望去,忽见走廊尽头站着位破衫男子。那男子正对二人,手握尖头厨刀,脸上却干干净净,既没有眼眉,亦没有口鼻,白得像块面团。
“无面怪?”林逸惊愕道,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
那男子好像没发现二人,颤颤巍巍地举起厨刀向自己脸部送去。
“饿,我好饿——”男子无力地呻吟,本该是鼻翼的位置,却仅有两个小孔,正往外呼哧喷着气。他顾不得疼痛,迈步走向农妇,手里还握着刀胡乱挥舞。
“别过来!”林逸怒喝一声,挥手拔出含光,灵力朝锋刃汇聚,电弧噼啪爆闪,霎时照亮半间屋子。
男子听不见警告,仍步步向前。林逸高举长刀,眉头紧锁,雷霆一击已如利箭上弦,随时都能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