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寺主峰,安格玛与白虎雪怒的化身并肩而立,远眺极西之地。
春日的阳光明媚至极,昆莱山气温回暖,融化的高山积雪汇成小溪,在广阔的冻土平原上冲出了道道泪痕。空气很澄澈,能依稀看到视线尽头处若隐若现的蟠龙脊城墙,以及螳螂高原高高耸立的凯帕巨树。
“我相信你能彻底终结这场战争,但……引导螳螂妖一族?”白虎雪怒的化身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
至尊天神们都知道安格玛试图利用亚煞极之心与雷神遗体内蕴含的秩序之力打造一柄无上神器的计划。一旦亚煞极之心被制衡,再也不能散发出上古之神的黑暗气息,螳螂妖攻打锦绣谷的根本动机将随之烟消云散。
从螳螂妖定居在恐惧废土以来的数十次百年轮回战争,也势必迎来终结。毕竟信仰根源不再,疯狂信仰亚煞极的螳螂妖何必再倾尽举族之力继续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呢。
见证了安格玛所做的一系列壮举,至尊天神们都相信他能做到这一点。
但……
他们却不敢苟同安格玛的观点。他坚信螳螂妖有望成为面向光明的种族,恳求他们在尘埃落定之后,如早年间指引熊猫人等种族一般好生指引螳螂妖,助其走出往日的阴霾,成为一个真正享有自由的族群。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雪怒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北方的艾卓-尼鲁布?六千年前,亚基虫人分支蛛魔一族曾落败于巨魔之手,逃到极北的冰封大地定居,因与上古之神的联系被迫切断,阴差阳错地在几千年的进化中,脱离了黑暗虚空意志的操控,开创了一个辉煌鼎盛的地下王国。固然他们算不上正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乃至于行事风格,也与寻常智慧种族大相径庭,但不可否认的是,当这个世界面临史无前例的灾劫,他们同样会视自己为世界不可分割的一分子,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守护共同的家园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安格玛轻声说道,同时在心里自言自语,只可惜等我返回主时间线,十之八九的蛛魔,都沦为了巫妖王复生大军的一员。
雪怒转头看了一眼安格玛,旋即苦笑起来:“从螳螂妖高原归来后,少昊就常与我说,他看不透你身上的谜团。我告诉他,其实连我也看不透……你太神秘了,外来者。你的年龄、你的阅历,明明都不足以使你具备如此高瞻远瞩的视野,可事实却偏偏就是如此。你就好像不属于我们这个位面,曾站在极高的层次,如我等俯视脚下蝼蚁一般纵览全局,思路清晰至极……”
安格玛闻言一愣。
恍惚间,他回到了无数个日夜前。凯尔萨斯王子带着二十一位勇士深入奎尔丹纳斯岛,与无数复生者奋战一日,终于成功过载了太阳井致其自爆,令族人免受其中残留的通灵法术的荼毒……
而返程后,疲惫的凯尔萨斯王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就和白虎雪怒没什么区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曾经的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所有战争与牺牲,只不过是文字描绘出的异世变迁而已,少了牵肠挂肚,当然能以清晰的视角针砭时弊了。
现在想起来,安格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许许多多族人的音容笑貌浮上心头,安格玛强压下心底的思念,开口说道:“大言不惭地说,雪怒大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在最终的浩劫到来之时,我们的世界能多一分保障。”
雪怒想到了安格玛为自己呈现的幻象——虚空大君毁灭艾泽拉斯的终焉之战……
“不,你说得对,”白虎雪怒长出了一口气,“六千年来,我等见证了太多的疯狂,螳螂妖对亚煞极之心的热忱,远超常人的想象。我只是担心,螳螂妖真的有变好的可能吗?”
至尊天神对所有心怀善念的种族都一视同仁,从生性淳朴的熊猫人到好战的野牛人都是如此。如若螳螂妖真的能如安格玛所说的蛛魔那般摆脱黑暗的虚空意志,他们是不会不接纳的。
仇恨也非雪怒的忧虑之源。
不管多么刻骨铭心的仇恨,终有化解之时。就如同魔古帝国崛起时,曾与锦鱼人情同手足的猢狲见无从抗衡雷神伟力,为求优待而出卖了曾经的盟友,导致锦鱼人一败涂地,举族沦为奴隶。打那以后双方就势同水火,不死不休了。直到近年来,在多为至尊天神的调解下,才有了重归于好的势头。
那场背叛早已过去了数千年,先祖的懦弱与错误,不应由这一代猢狲承担。如若他们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再行惩戒就是。但至尊天神都坚信,这一代猢狲已在自己的教导下,领悟了真善美的真谛,不再会犯下同样罄竹难书的罪行了。
同理还有螳螂妖,虽然情况复杂了无数倍。
放眼漫长的时间尺度,随着一代代人老去,昔日因蒙蔽与疯狂而起的惨烈战争,由无数鲜血书写而成的刻骨仇恨,都将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
至尊天神已知晓安格玛揭示的终焉之战,身为智慧的化身,当改过自新的螳螂妖向蟠龙脊这一边的族群伸出橄榄枝,他们不会要求熊猫人如对待猢狲和锦鱼人一般对待给自己带来无数悲伤的螳螂妖,毕竟谁也不能真正免俗。但这片土地,却终将迎来真正的和平,一旦危机到来,所有的个体都将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