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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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美洲,在欧洲,还是现在他们居住的亚洲小镇。无论是久住,还是旅行。

李文森每到一个地方,一定会在床头柜上,摆上一个空相框。

相框已经很旧了,底纸都泛黄。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带着它。

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那枚明显过紧的,丑陋的尾戒。

……

乔伊坐在床边,正拿着一根细细的针,寻找下手的地方。

李文森咬着新的纱布,半靠在床头柜上,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他动手。

她又把纱布从嘴里拿出来:

“虽然我很感谢你帮忙,但是你是打算等一个黄道吉日,再动手吗?”

“帮忙?我哪里给了你这个错觉?”

乔伊握着她的纤细的手腕,拇指轻柔地按压着伤口周围的皮肤。

他讥讽的语气,和他温柔到极点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疼成什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在补偿之前把你摔在书上的行为……我这样按你伤口周围的肌肉,你会不会疼?疼我就轻一点。”

“……”

是她的错觉吗?这前后句,好像有点打脸……

不过她只是说:

“不怎么疼。”

“那就差不多了。”

他继续按压着,直到伤口周围一圈皮肤变得足够柔软,才说:

“如果疼得受不了,就告诉我。”

他托着她已经有些青白的手,看她手上大大小小的针孔,就知道……

她一定失败过几次。

她的手这样瘦,如果拿不稳针,她也一定刺到过骨头。

而这一切,总结起来就是……

他的李文森,对自己,到底能有多狠?

……

乔伊一旦动起手来,其速度和效率,简直让她惊叹。

歪歪斜斜的伤口上,每一个针脚之间的距离,就像精确计算过一样——完美,等距,自带艺术感。

李文森半躺着,嘴里叼着一卷纱布,额头上疼出了一圈薄汗,却一直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动作。

“……”

乔伊穿完最后一针,不用抬头,他就能猜出她现在的表情:

“如果你想学习我的缝针手法,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

实在不用这样,盯着他缝她自己。

他熟练地在她手背上打上一个三叠结,李文森刚想把剪刀递给他,就看到——

他极其自然地俯下身,用嘴咬断她手边的线。

清清冷冷的光,拢着他的侧脸,他凉薄的唇轻轻点过她疼麻了的手背。

触感,也是清清冷冷的。

就像一个吻。

抬起头来时,他唇上已经沾了一点嫣红……那是她的血。

“好了。”

他伸出手,取出李文森嘴里含的纱布,又用拇指顺手抹了抹她嘴角上因为咬着纱布溢出的口水。

……流畅得,就像是他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然后,他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收拾完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端着器械盆,出去了。

李文森木然地坐在床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乔伊,用手指给她,擦了擦嘴?

妈妈,她的室友,好像也中降头了呢。

……

床上到处血迹斑斑,和她大学一年级时,某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第一次来大姨妈时的状况,有得一拼。

但她毫不介意地用脏兮兮的被子盖住了头,全身的疼痛和疲惫,在一个晚上的折腾后,终于从骨头里涌了出来。

但只是疲惫……极度的疲惫。

却仍旧无法入睡。

她只好又慢慢爬起来,拉开乔伊刚刚打开过的抽屉,拿出那只漂亮的玻璃维生素瓶。

从里面倒出两片,刻着维生素c符号的安定片,也不喝水,就直接干吞了下去。

她躺在充斥着汗水和血味的亚麻浮世绘被子里,清醒地睁着眼睛,等待睡意,等待天明,等待全身的疼痛,能在睡眠中慢慢逝去。

……

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房间。

十年来,几乎每一天,在她真实地睁开眼之前,她已经醒来了一次——

从漫长的、漫长的梦境里。

然后,她会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色的的房间里,全身无力,不能动弹,就像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每天如此,循环往复,恐惧如骨上的蛆虫,如影随形。

醒不来,避不开。

她从一个梦里醒来,进入另一个梦。

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她。

别忘了你自己。

别忘了,你不叫李文森,你叫——

“乔伊。”

她仰着脸,乔伊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淡淡的光晕笼着他英俊的侧脸,他的五官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雾。

她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乔伊?”

“我在这里,你醒了吗?”

乔伊坐在她床边,正从身旁桌上的白瓷小盘里,拿起一根极细的银针。

他慢慢地,把银针从她的耳下扎进去:

“你睡了很久,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嗯。”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特地在自己卧室的天花板绘上诡异的黑色大丽花,用这种家装中极为少见的装饰,来帮助自己分清梦境和现实。

没人能把她从ccrn这个铁桶般的地方运走,所以,如果她醒来时,没有看见那朵黑色大丽花,就意味着——

她根本没有醒。

这个乔伊也不是真正的乔伊,只是她梦里的人。

……

又一根针从她耳下方扎进去。

梦里的疼痛,都是真实的。她因为那细微的疼痛而闭上眼睛,试图动一动四肢……就像她每一次在梦里做的那样。

虽然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

她试图伸出手,把针从脸上拔.出来。

但是她的手举不起来。

“乔伊。”

“我在这里。”

乔伊在她脸上扎上第三根针:

“你要不要喝一点水?”

“不用。”

她仰着头,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就像第一次认识他那样。

好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

“真糟糕啊,我怎么会梦见你呢?”

乔伊拿起一根白色的乳胶管,一端系着注射用针,另一端连着一个容器瓶。

就像她梦里每一个人都做过的那样。

——巴.比.妥.酸.盐。

给死刑犯执行注射死时,用的药水。

糟糕?梦见?

乔伊因为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

他也没有去解释这不是梦,只是顺着她的话,平静地问道:

“你连梦里都不想看见我了吗?”

“当然不想。”

她勾起嘴角,眼神里却带着一点水一样的凉,极其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

悲哀。

梦见他,就能让她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最不想梦见的人,还有我最怕梦见的人……”

李文森任他把针扎入自己的手,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就是你。”

“……”

乔伊正把针头慢慢推进她的静脉,却因为她冷漠的言语,停下了动作。

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正在干什么。

他把差点推错了方向的针头退出来,抿了抿唇,带着一点嘲讽说:

“如果你要判一个人死刑,你至少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同样的,如果你厌恶我,也至少要让我知道,为什么。”

“不是厌恶。”

她抬起左手,盖住眼睛:

“如果可以,我什么人都不想梦见。”

“为什么?”

“因为我一旦开始怀疑谁。”

象征死亡的冰凉的液.体从她的静脉里灌进去,她躺在床上,漠然地看着针管里越来越少的液.体:

“就会,梦见谁。”

她在等待。

等待梦里的死亡……和死亡后的清醒。

“怀疑?”

乔伊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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