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一个时刻,华灯初上,夜幕刚刚降临,远处的灯光忽闪忽现,你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手托着腮,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让你着迷,但你就是呆呆的坐在那儿,并不是因为你孤独,也许很多的时候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干什么?转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家里,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又看回了窗外,你可曾知道,时间就在你所谓的无聊中一点一点流逝了,老天爷其实没有那么公平,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你以为明天还有很久,可也许太阳升起的时候明天就没有明天了。
也许你以为人生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可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路的那头还有路,漫到天边,让你看不到终点在哪里。
钟翎的一生该从哪里说起,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是该从李翠茹失手伤了她母亲,让她胎死腹中,她和孪生妹妹的命运便发生的巨大的改变;还是她十六岁时被师傅亲手送进监狱;还是当她在长明斋中苏醒获得人生的第二次生命,还是……她以古月楼大掌柜的身份重返赏金界?
可无论故事从哪里开始,结局都是一样的,只是年轻的时候的她没有想到罢了偿。
在牢里的那些年,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走,那时她还太小,根本不知道逃狱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一次次的出逃,一次次的失败,换来了身上永远好不了的伤口,每一个夜晚她是在哭泣中数着星星熬过来的,那时她想死,死亡的念头在心里扎了根,自打她入狱以来,师傅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万念俱灰让她生无可念,可是无论命运和生活怎样摧残她,她还是活了下来,挺过了这十年,出狱的那一天她以为她终于可以享受自由的世界了,可以再也不用对着四面的牢房默默流眼泪了,但是啊,谁曾想到,老天爷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也是从那天开始,她便再也没有自由,不仅如此,连最平凡普通的生活也从此离开她了。
死士的出现让钟翎彻底懵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个还有这样一群人存在,她害怕,她拼死相斗,可结果却还是换来命悬一线,在那个只有月光的夜晚,她看到了将来会陪伴她余生的人。
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监狱中度过她最美好青春的年华,当她握到紫金刀的那一刻起,生死簿上便已划去了她的名子,赏金猎人这四个字慢慢的便烙在了她的身上,跟随着三爷成长了几年,却最终因为少女懵懂的心而遭受到了老天爷的惩罚,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开始习惯疼痛,习惯生活带给她的苦难。
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十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看着镜子中仍旧年轻的容颜,她不懂时间对于她而言究竟是停止了,还是失去了撄。
生、离、死、别,人世间的大悲大欢她已经经历的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阿姐,你在想些什么呢?”
见金娘盯着窗外发呆,以为外头有什么好景色,好一眼望去,只有楼房,没什么别的。
“人老了就喜欢发呆,没在想什么。”金娘笑道。
“哦。”玉儿点点头,靠着金娘的肩膀开始打盹。
吴家酒店萧条的景像让金娘十分遗憾,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是多热闹,多奢华的景像啊,但这更证明了,再美的地方,没有了人一切都是枉然。
吴越显然是将酒店收拾了一下,大堂看起来比较整洁,“师傅,还是您原来的房间,我已经整理干净了。”每次来酆都,好像所有人串通好了一样,都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不知道她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孽啊。
“没赶的上祭礼真的很抱歉。”
吴越苦笑,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师傅心里惦记他们。”
“闻闻和二少呢?还没来呢?”
“恩,打过电话了,说是晚些天到。”
除了闻闻,没有任何人知道夫仔就是柳笙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柳笙跑了,却从来不曾想真正的敌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算起来,吴越和商六也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对商六的执着,此刻无论是眼睛里还是心里,金娘都看不到半分商六的影子,原本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她越是忘的有多干净,就代表她对郭峰爱的有多深,恨的也就有多彻底,一个从小到大几乎可以说是心里影子的人都可以被替代,这样的人如果失去了,那必然是心如刀割,生不如死的。
这种感觉只要是爱过的人都会明白。
玉儿难得出门,便一直嚷着让吴越带他出去玩,所以剩下的几天时间里,玉儿一直跟吴越到处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而金娘和商六就像从前一样,不说话,坐在满是落叶的院子里,该发呆的发呆,该睡觉的睡觉,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时光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宁静不一定是好事,有时候预示着风暴随时都会来临。
酆都是座鬼城,可出乎意料的是它极少下雨,或许是因为这些孤魂野鬼在生前已经把所有的泪水都流到了忘川河里去了,奈何桥上的悲痛已经化做无声了。
她来酆都这几次却只碰到一次下雨,今儿个应该算第二次了,树叶被雨水冲刷的七零八落的,金娘站在院子前,风吹过的雨滴沾湿了她额前的头发。
鼻尖突然传来阵阵的香味,金娘闻的出那是玉儿的美人香,这次出来他也带了一些,转过身却见吴越端着茶盘走过来,“酆都不常下雨,难得有这无根水,刚泡好的茶,请师傅品一杯。”
金娘接过茶尝了一口,虽比不上燕山的泉水纯静,却也是吴越十分用心的了,金娘放下茶杯,略显无奈的看着吴越,“你真像曾经的我,明明心里有恨,可却还是始终下不了手。”
吴越苦笑,从怀里掏出布包,里头是半颗绝情草,“自你把这半颗绝情草交到我手里,我突然就不恨了,我知道您是想让我杀了你,这样你可以永远的解脱,也满足了我报仇的心。”
“傻瓜,你还是太善良了。”
吴越摇摇头,“师傅,不是我太善良,而当我看到这绝情草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其实真正该死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的无知害死郭峰,如果当初他接近我时我就看出了他的异常,他就不会与我继续接触下去,也不会最后因为我而惨死。”说至此,吴越的眼泪绝了堤,往日历历在目,那痛彻心扉的一幕又重新回想起来了,“师傅,你知道吗,他是七窃流血而死,死在我的怀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救他,他死的是那么的痛苦,他甚至祈求我杀了他,我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师傅,事到如今你能告诉我,那日在火焰山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让他死去?”
早知道这一天会来临的,无论秘密被藏的有多么深,终究还是会被挖出来的,纵使你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天偏偏不遂人愿。
“哎,你与他真的算孽缘,若是普通女孩这毒能解,可你偏偏不是,可缘份让你们遇到了,你体内有食尸鬼的基因,火甲虫的毒却刚好与它相生,这毒一但进入体内就再也解不了了,时间一到你就会被万虫钻心而死,唯一的办法只能一命抵一命,用宿主的命来续你的阳寿,所以我画了一对生死符,符上写着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用我二十年的阳寿做代价将你们的生死替换了过来,所以郭峰死的时候才会那么痛苦。”
听到这里,吴越开始后悔会要追究真相,郭峰已经死了,知道这些有什么用,除了能让心痛的更彻底以外,这个真相毫无意义。
吴越哈哈大笑起来,雨滴的声音却没有掩盖她的笑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这是地底下传来的笑,这是阎王爷特别恩准的笑,这是用她师傅二十年阳寿换来的笑。
“我知道这个秘密藏不了多久,却不曾想你发现的这样快,这些日子你在我身边,一定是矛盾极了,想杀我,却又下不了手,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吴越,如果你要报仇,我不会怨你。”
吴越笑的更癫狂了,她看着金娘,最终还是摇摇头,“师傅,你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郭峰的死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和他,是老天爷的这场红线牵错了,我已经不怪你了,可是,师傅,接下来的这件事情,我无法认同。”
金娘知道吴越指的是什么?
“林凌的死根本不是晶石做的,是你,是你杀了他,对不对?”
“你还是怀疑到我头上了?”
“因为你比晶石更想让他死,只有他死了,警察才不会坐以待毙,才不会包庇晶石,只有他死了,民众的愤怒才会如洪水般高涨不灭,是不是?”
“我承认,林凌的死确实是我狠心了,但我没有办法,八名女孩的下场你看到了,暗黑师们的行动太快了,如果不制止他们,很快的他们就会查到玉儿的身上,在这紧急的时刻,容不得我想别的办法,我只能孤注一掷,借着这次分尸的案子来扳倒晶石,我也没想时机会来的这么快,吴越你要相信我,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绝不会牺牲林凌的。”
可吴越却没有相信金娘的话,“如果林凌是你情急所迫,那荟英中学的那些孩子们呢?是谁让她们染上疾病的?那些好端端发狂被送进医院的人呢?他们又是谁造成的?这些事情都不是一两日做的,你早有牺牲别人的打算,就算林凌非你所想,可这些人恐怕已是待宰的羔羊了。”
“你想说什么?”金娘冷冷的看着她。
“师傅,我知道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你早就失去平静的心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让你对于生命的价值已经失去最原始的判断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你继续下去,我怕有一天会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我希望你可以回归平静,你说过,你这一生最安静的时光是在牢里的度过的,所以,对不起,师傅,林凌的死我必须讨回公道。”
金娘失声笑了,果然是她教出来的好徒弟啊,慢刀子割肉,果然够狠啊。
“既然我已经选择把命交给你,怎么处置那是你的事,我悉听尊便。”
“我会以过失杀人罪起诉你。”
雨不知何时停了,吴越的这句话金娘听着却没有一丝的生气,她想起了当初院长将她送进牢里时,起先她恨过,可现在她感激,所以,也许在未来她会感激吴越今天所做的吧。
吴越的眼泪被硬生生的吞回了心里,她不想让金娘看到她的软弱,这些年她看着金娘一路走来,她知道再走下去,她就会迷失本心了,在她心里师傅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神,她一直受到师傅的照顾,师傅为她操碎了心,不惜牺牲自己的阳寿,哪怕明明知道她会恨她,却还是用郭峰的命来保她的命,这一生她欠师傅的太多了,如果没有师傅她这条命早就没了,所以这一次换她来保护师傅,无论将来这世间多么腥风血雨,只希望那冰冷的牢房能给师傅带来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