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笙在宫里便算是有了着落。
悠闲的三日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
席笙披上一身黑斗篷,手提一灯,悄声而行。
元熙宫乃多年前一位妃子的居所,据说是皇上御驾亲征之时在边境遇见用了些手段送进宫来的,当年极受圣宠,可这为娘娘却丝毫不以为意,心不在此。凭借着一身高超的武艺掠过皇宫的重重警戒直接逃了出去,皇上多半也是想开了,干脆就撤回了禁卫军放她一行。此后这元熙宫便空下,成了皇上心中永永远远的一根刺,怕触怒圣颜,平时鲜少有人来此,它从建成到无主短短不过半月,倒是为民间宫里又多了一笔谈资。
灯光实在是有限,席笙脚步更加小心地避开不平之处,还要提防衣服被周围花花草草的枝桠勾了去。
夜晚更深露重,不见群星,月色皎洁如水洒满院落,照应在铺设着鹅卵石的小路上,发出淡淡的幽光。行过曲廊幽径,途径满蹙着荷花的小湖,步移景异,周遭视野渐渐开阔起来,由于缺少打理,元熙宫附近的杂草疯长,席笙废了好些力才穿行过去。
这条小径是系统为他精确计算的,可以避开巡逻的宫女与侍卫,虽然这一带来往不多,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为上。
席笙左右顾盼,小心翼翼地拉开金质圆环,轻轻推开了朱漆大门。
中庭内,月影斑驳,如水中藻荇交横,一名白衣女子身披月色,薄纱随风而动,窈窕身影如于盈盈水间淡然而立。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来,衣衫朴雅,面容素淡未施粉黛,柳眉杏眼,瑶鼻樱唇,一副标准的素雅美人相,论容貌她在宫里是排不上号的,但气质却端得一派清雅。
看见是他时,她眉目柔软下来,柔柔开口道:“是姐姐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说罢,她提步走近席笙,素白的衣袂在夜色中翻起浪卷儿,若有若无的一股香气从她身上飘出,淡而不厌,轻而不忘。
跟以前电视里看见的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妃子不一样,眼前这位不论是五官还是气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服劲儿,现下席笙的五官跟她无疑有五成相似,大致是席家人都有着这一种与生俱来的淡而不厌的气质。
感觉到那双白皙的芊芊素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席笙心里百味杂陈,瞧瞧这眼神这动作,这模式简直把他当成儿子看了好不好,别忘了正牌儿子还寂寞着呢。
她弯了弯唇,将席笙的脑袋拢到自己肩上,嘴唇贴附在他耳边淡淡开了口。
“我先前便有过主意,只可惜时不待我,精心经营多年终究还是略差一招。”
“榆生是个懂事的孩子,总能给我带来许多意料之外的惊喜。趁现下还未起沧澜,我们必须先发制人,以静制动,暗度陈仓。”声音依旧轻柔,她的眼神却愈加锐利起来,“我知道,或许他无心于皇位,但这是保我与他之性命最后患无忧的途径。在这个深宫里,我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求他能活得长长久久,我只求换他一世安宁。”
“眼下我需要值得信赖的心腹,隐藏在深宫里潜伏,为日后以作蓄力,我私下有几家产业,明面上是敛财,暗里也培植着可用之人。”
“小笙,我在宫中最贴心的人便是你,你会帮助姐姐的,对吗?”她亲昵地亲吻着他的面颊,声音在夜色中飘渺不定,充满了蛊惑的魔力,一步步引诱着猎物从而得到自己所需之物。
她后退几步,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期待着看向席笙。
席笙定定注视着她,手指向内收握成拳,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我知道。”
“好孩子......好孩子......”她娇小的双肩不住颤动,声含颤咽,纤长的眼睫轻轻阖动,投下一篇浓密的阴影,“要让榆生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席笙又是一点头,神色比起之前更为庄重严肃,忽的,他感到手上一重,硌手的冰凉仿佛要刺入皮肤直直抵上神经末梢。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质地莹泽的玉牌,牌上镌刻着两个他看不懂的字,但是摸起来的触感极为复杂。
“每月的这个时候,醉尘馆,长善巷找酒大人,明白了吗?”她飞快的把席笙搂住,动作轻柔地抚上他的背脊,顺着骨节的突起一路抚摸向下,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记住,你以后便是他的这里,”她道,“你将是他最亲密的伙伴,交以生命的属下。这是最柔软,也最坚硬的部分。有他生,便有你活。由他赢,你便绝不会败。”
席笙怔然半晌,再一次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