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启程离开帝川的那一天,他请求最后去看一眼娘亲的坟墓。
那方矮矮的坟堆仿佛只是潦草的扔上了土,甚至连墓碑也不曾束起过一块,荒凉孤寂地躺在这一片荒芜的野地里。
云落尘跪倒下去,泪水从指缝间不断地满溢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仿佛要将此前如梦一场的年岁全都随着眼泪流尽。他为单薄的坟堆填了土,竖起一个简单的墓碑,写上母亲和自己曾经的名字,把自己的过去一同埋葬在了这里。
“你恨吗?”云墨逍站在他身后问道。
云落尘摇了摇头,擦干泪水之后站起身来,浑身上下仿佛脱胎换骨,平和温柔的眼神带着强大的力量直击人心。
他说:“世上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一直对你好下去,喜欢时便百般呵护,不喜欢时便随手丢弃,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他垂下的眼眸微微颤动,唇角却温柔地弯起:“可母亲一直教导我,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该有恨。万事有因便有果,他人的伤害也许是上辈子我欠了他的债,也或者这辈子他欠我,总有一天他要一分不差地还给我。”
云落尘仰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仿佛真的放下了什么,笑意轻盈:“所以我不恨他,毕竟此前他给了我快乐而富足的十五年,如今便当他是将一切恩赐都收了回去,我赤条条地来到这世上,又赤条条地走出了他的家门,谁也不欠谁。”
“母亲,我这样做是对的吧?”他对坟墓低语一声,凝视了许久,终于转身走了出去,对云墨逍说道:“走吧。”
霍柒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背影,见他坦然不再回过身来看一眼,不由得在云墨逍耳旁说道:“这小子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豁达之人。”
云墨逍摇了摇头:“我不如他。”
说罢,云墨逍叫住云落尘,追了上去。云落尘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自身后摸出一把仙剑来,泛着淡青剑芒的曲水剑正安静地躺在他手上。
“曲水剑!公子你拿回来的?”云落尘震惊地接过曲水剑,冰凉的剑身发出阵阵轻微的颤抖,仿佛也在为重新见到主人而激动不已。
云墨逍勾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方走去。
“公子!”云落尘颤抖着喊住云墨逍,望着他映在晨光下的身影,让人眩晕的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犹如天神临世。
“谢谢。”
早春的风带着回暖的春意拂过枝头树梢,嫩绿的芽饱满地挤胀着,仿佛下一刻便要破裂开来,万物都已迫不及待要开始又一年的新篇。
从此,云墨逍是他的天,他的王,他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一切。
这一路,他逐渐了解到了云墨逍的身份以及他血色的过去,还有遮面青丝之下的秘密。本以为这一路会有暗中的刺杀和阻挠,没想到他们走得无比顺利,帝川三皇子仿佛真的死在了那一场宫闱争斗里。
他以为这一辈子大概都会这样与云墨逍和霍柒寻天南地北地走下去,直到他遇到了萧逐云,一个牵绊住他半生命运的人。
那日他们走过青石山的山坳,两边的山势重峦叠嶂,在这谷底往下望去还真有些泰山压顶之感。就在这时,只见前方一处山腰火势冲天,震天的喊打喊杀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竟然激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他们三人对视了一眼,飞快地朝那边掠去。
在那浓烟滚滚之中隐约能看见一些木房子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个山寨,此时整个山寨都已置身火场之中,火势迅猛地席卷过整个寨子,哀嚎呼救之声不断从其间传来,三人来不及多想便一头扎进了火场之中。
云落尘打湿衣袖捂住口鼻,在迷蒙的浓烟之间寻找生还者。他随云墨逍来到一小块空地上,却发现这里躺满了人,火情还未延生到这里,然而他们检查了这些人,却发现他们早已先一步被割断了喉咙。
“情况有些不对。”云墨逍低声道,示意云落尘和霍柒寻打起精神,三人小心地往前推进搜索。
本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火灾,如此看来火灾不过是为了掩饰一些人为的痕迹,情况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云落尘屏息凝神,握紧了手中的曲水剑。突然在他一侧传来一声惊恐的嚎叫,他想也未想朝那方向掠去,穿过一层浓厚的烟雾,只见一人满脸鲜血地躺倒在地上,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脖颈不断抽搐着,而在他面前是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长发散乱,面染血污,正手握一把天蓝仙剑,想要再对他补上一剑。
“住手!”云落尘喝道,那少年转过身来,见到突然出现的云落尘也是一怔,随即不悦的皱眉打量起他来:“你是什么人?”
云落尘怒目瞪着他,毫不客气地道:“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心肠怎么如此歹毒!这一个山寨的人难道都是你下的毒手?”
那少年一听大为恼火,猛地一挥手中的剑指着他道:“你知道什么,他们都是些杀人放火无不做的山贼,我这么做是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