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就着弯腰的姿势僵了好一会儿,轻轻地说:“小叔,我也可舍不得你,可是……我得去。”
说完,他慢慢转过身,更紧地回抱着柳侠,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又重复了一遍,“小叔,我得去。”
柳侠惶惑不舍的表情一点点退散,最后变成了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大笑,他还使劲抵了一下猫儿的额头:“嘿嘿,傻孩儿,吓孬了吧?哈哈,小叔逗你咧,小叔巴星星巴月亮的想叫上最好哩大学,咋可能不叫你去咧。”
猫儿没动,只是把胳膊勒得更紧。
柳侠轻轻拍着猫儿的背:“好了乖,小叔跟你耍咧。”
猫儿因为抱的太过用力,身体有点发抖:“小叔,我,我可想给你吃了。”
柳侠以为自己听错了:“啥呀孩儿?”
“我可想给你吃了,”猫儿重复了一遍,“就是,给你,吃到我肚子里头。”
柳侠楞了片刻,无声地大笑起来,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震动:“猫儿,咱俩,咱俩真一样啊孩儿。”
这次是猫儿楞了:“啥?”
柳侠笑的简直有点喘:“我说,咱俩真一样,我将想起来你后儿个就该走了,也是光想给你吃到肚子里。”
猫儿傻愣愣地看着柳侠,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抚过,似乎想从他的表情来考证他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柳侠看出了猫儿的疑惑,他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就用手摸着自己左胸的地方,认真地解释:“其实不是肚子,是这儿,想给你吃到这里头,好像这样就……就踏实点。”
猫儿重新抱紧柳侠,头埋在他的肩上:“那咱俩真哩是一模一样。”
洗漱完回到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可刚刚经历了一番突如其来的剧烈情绪之后,他们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于是干脆并排趴在窗台上,看着月光下的大院子发呆。
京都前几天连续下了几场雨,将军路周边坑坑洼洼的地方多,一下大雨就会形成很多临时的小池塘,此时便有蛙鸣声远远近近此起彼伏。
月光,微风,伴着蛙鸣,世界变得静谧悠远。
柳侠说:“这一会儿,京都跟咱家可像唦,我都能闻见咱家哩味儿。”
猫儿说:“嗯,我也是。”
柳侠说:“咱家一到夏天,也是这么多蛤/蟆。”
猫儿闭上眼睛听了几秒钟,说:“小叔,京都哩蛤/蟆跟咱家那儿哩蛤/蟆叫声一样,都是呱呱呱的,你说,美国哩蛤/蟆是不是也是这样叫?”
“应该是吧,”柳侠说,“最多有点口音,就跟中原话跟京都话样。”
猫儿说:“要是这样,中国哩蛤/蟆去美国应该可方便吧?不存在语言问题,自个儿游过太平洋就中了,也不用签证。”
柳侠戳戳猫儿的脸:“臭猫,你想说啥咧?”
猫儿偏过脸看着柳侠:“我想叫你多去看我几回。”
柳侠笑起来:“我也想,可我不是蛤/蟆,游不过太平洋啊。”
猫儿揪起了脸:“那咋弄?你哩意思,我搁那儿四年你都不去看我?”
柳侠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下了决心的样子:“那我现在就开始,努力练习蛤/蟆功吧。”
猫儿微笑着看着柳侠:“中。”
两人忽然又没话了。
过了好久,猫儿才又开口:“小叔,你会去看我吧?不管签证多麻烦都会去,对吧?”
柳侠说:“嗯。”
猫儿说:“其实,你不去我也不怕,反正现在我长大了,你不去看我,我可以回来看你。”
柳侠说:“那中,那我就不练蛤/蟆功了,等着你回来看我。”
猫儿说:“中,省得你为了坐飞机,提前两天都不吃不喝。”
柳侠说:“等你毕业回来,搁京都找个稳定的工作,我也不再接外地哩活儿了,咱就能踏踏实实搁一堆,再也不分开了。”
猫儿说:“嗯,你要不想搁京都,咱回原城也中,离咱家近。”
柳侠说:“中。”
夜深了,蛙鸣声渐次息落。
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柳侠拍拍猫儿,两个人退回床上躺下。
柳侠说:“睡吧孩儿,天都快亮了。”
猫儿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他以为柳侠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柳侠说:“我一想到再过两天就看不见你了,就希望这两天过得慢点,永远都过不完,可是,我又想叫过快点,你早点走,就能早点回来。”
猫儿说:“我也是。”
可是,柳侠和猫儿都是凡人,没有把时光缩地成寸的本事,所以也无法实现须臾经年的愿望。
未来的两天依然按它正常的速率不慌不忙地流动,并且还是以他们不曾想象的紧张与忙碌的方式,连他们想安安静静只有彼此地渡过都不能。
出国留学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柳侠和猫儿不想大事操办,可他们要好的朋友都不这么想。
柳侠原本是要请祁老先生一家和曾广同一家吃饭的,祁老先生横竖不肯,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愿意出门。
柳侠想用其他方式表示一下,可他们有的,祁家都不缺,最后,柳侠只得和去年一样,到自由市场叫了一车西瓜送过去,祁老先生乐呵呵地接受了。
倒是祁越,嚷嚷着非要柳侠请客,于是第一天,柳侠在饭店订了一桌请祁家几个和他们年龄相近的小辈。
结果,祁越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意外的客人,谭建宽。
祁越几个兄弟和谭建宽都给猫儿发了红包,所以一桌客请下来,柳侠还赚了好几百。
也是在酒桌上,柳侠他们才知道,谭建宽的儿子已经去英国留学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