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四月份回来接小莘小萱几个时,过来看过房子,当时水电都还不通,外面也是大坑小坑,还有大堆的建筑垃圾。
柳川告诉他,说水电气要到位,得到七月份前后。
当时柳侠和柳川商量好了,水电一通就开始装修,提前让小蕤准备几张他喜欢的图片,柳侠拿回来,然后柳侠出钱,柳川找人装修。
现在,才五月底,怎么就这样了?
地板砖已经贴好了,虽然因为地上扔着很多包装纸看不太清楚细节,但那被分成几大块、花里胡哨的颜色却很是醒目,刺得柳侠眼疼——他从没见过这么铺地板砖的,简直缺心眼。
墙裙也跟地板似的扎眼,三米左右一个颜色一个造型,只有进大门的地方好点,是统一的朱红色。
窗户用扎眼已经不足以形容其特殊,简直就是神经病,因为几乎每个窗户的颜色、形状和风格都不同:朱红色中式复古的棱格子窗;白色欧式的弧形窗;贴着彩色玻璃纸、跟外国的教堂似的柳侠叫不出名的窗……
只有房顶还算正常,是简单大方的石膏顶。
现在,屋子里十来个人,分成了两拨,各自抬着一块巨大的、柳侠感觉像三合板的东西,正闹闹哄哄吆喝着往东南角的墙上靠,看样子是要往墙上贴,两拨人要把两块板先对齐找好位置。
三合板正面都被白布蒙着,柳侠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感觉里面的内容可能会很惊悚。
屋子中间的空地上,还摆着好几块同样的东西。
如果不是买房子的时候柳侠用祁越教他的那点三脚猫风水学知识十分仔细地研究过房子的角角落落,把屋子的布局和窗户的位置都记得特别清楚,他这会儿肯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柳侠问瘦猴儿,这些人在干啥。
瘦猴儿很惊讶地说:“当然是装修呀,这你都看不出来?”
柳侠忍住胆颤心惊,又问,谁让他们来装修的。
瘦猴儿更惊讶了:“当然是这房子哩主家呀,要不俺敢来?你觉得俺是小偷?”
柳侠否认了他最后一问,然后又问他,主家叫啥?是干啥哩?
瘦猴说:“听俺经理叫过两回,好像叫……柳魁?对,就是柳魁。干啥哩俺不知,不过俺经理说,人家兄弟是公安局局长,叫俺都好好干,别使孬法,要是偷工减料,小心回头人家修理死俺。”
柳侠确定了小蕤的房子并没有被别人霸占,稍微放了点心,不过他被房子里那五颜六色的地板和花枝招展的窗户刺激得头晕转向,只好退到大街上找了个树荫给柳川发传呼。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手机响了。
“三哥。”柳侠张口就喊,声音委屈得要死。
“孩儿,我是大哥,你给我发传呼了?你搁哪儿咧?你咋着了孩儿?”
……
十分钟之后,柳侠在荣泽火车站附近一家卖内墙涂料的店里找到了柳魁,用捷达帮柳魁拉回了两桶立邦漆。
柳川晚上接了晓慧回到家,迎接他的是柳侠的大白眼。
柳川呵呵笑:“孩儿,俺虽然没你挣钱多,可俺几个大大小小也都做着生意咧,不能啥都赖给你呀。”
柳侠嘟着脸继续翻白眼:“您赖我啥啦?这么多年,咱家啥事不都是你跟大哥管?我搁咱家从小到大就光管吃跟耍。”
“你要是光管吃跟耍,那俺不都成废物了?”柳侠坐在餐椅上,晓慧从他身边过,呼噜了他的脑袋一把。
“男人哩头不能随便摸。”柳侠抱着脑袋冲着晓慧的背影抗议。
“咱大嫂成天摸,我摸一下咋了?”晓慧本来都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折回来挑衅似的使劲又摸了一把。
“大嫂不一样,长嫂为母,”柳侠跳起来,换了个姿势抱着头挪到柳魁另一边,“咱妈当然随便摸。”
“切,小屁孩,还跟我跩词咧。”晓慧嘚吧嘚吧地进了厨房,“妯娌是平辈,咱大嫂能摸我就能摸。”
柳侠瞪着柳川:“我发现,咱家女哩都不讲理。”
“对,”柳川点头,“不过我也不敢打她,我打她,咱伯咱妈打我,所以你就忍忍吧,就是摸一下头。”
柳侠被转移了注意力,一顿饭都在跟晓慧探讨小叔的头嫂子能不能摸的问题。
等吃过饭坐在沙发上,柳侠才忽然醒悟,自己好像跑题了,他马上又对着柳川发难。
柳魁乐呵呵地哄着柳侠,替柳川解围:“幺儿,这事儿,是咱伯俺几个一起商量哩,不怨您三哥。”
“咋不怨?就是他哄我,说七月份才能开始装修。”柳侠现在就是知道开始装修了,他手里也没钱,他前些天敢把手里所有钱都买房子,是因为卜鸣正在干的那个工程是分阶段付款,六月中旬他能进账十几万,正好给小蕤装修用。
柳魁说:“孩儿,大哥跟您三哥、四哥现在生意都不赖,再加上你跟您五哥、六哥平常给家里哩钱,咱家现在哩钱给照相馆装修好还用不完咧。
你别再跟您三哥怄包儿了,他就是觉得你不小了,想叫你手里攒点钱,幺儿呀,你是真该想想娶媳妇哩事儿了。”
“啊——,大哥,”柳侠嗖地一下退出老远,靠在沙发扶手上对着柳魁,“过年时候咱说好哩,您都不准逼我谈恋爱娶媳妇,大哥三哥三嫂,您今儿谁要再跟我说娶媳妇,我现在就跑,我一跑可就不回来了哦。”
柳川过来坐在他后边的沙发扶手上,在他后脑勺上轻轻呼了一下:“跑哪儿?跑美国找猫儿还是跑德国找您六哥?”
“反正,反正我就是跑,”柳侠对着哥哥们开启耍赖模式,“反对封建家长包办婚姻,我跑到天涯海角,捍卫婚姻自由。”
“那俺才不怕咧,”晓慧洗完了碗,搓着手过来,“天涯海角要是没能打国际长途哩电话,俺找都不用找,过不了三天,你自个儿就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