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的话刚落,便见那宋芸转头瞧了瞧姚家的屋子,见着要进屋子便要穿过灶间,又瞧着两个侧间窗棂十分狭小。
透过那半开的窗棂都能瞧到屋里幽暗逼仄,她犹豫了一下,到底勉强笑了笑道,“今日天气晴好,不似前几日那般寒凉,日头晒着还暖融融的。且连着坐了几日马车,也有些困乏憋闷,不若在院子里透透气儿。”
她话说的漂亮,可方才那一蹙眉已然将所思所想传递了出来。
这院子里可有蠢人么……又哪里有,便是心地单纯的青娘都背了身撇了撇嘴。青娘这一路上与宋芸同车,便是符晟吩咐的照顾这两人。可这一路上,她只觉受够了这姑娘的矫情娇气。
这些年来,青娘往返南北直隶数趟,她又是个好吃的,这一路上犄角旮旯的美味都被她寻了个遍。自南直隶出来后,她便想着这一路上大家都没吃好,便在刚出南直隶的路上寻着了那家驿馆,跑了十几里路买回来一小筐儿薄饼夹肉。那薄饼夹肉乃是看管驿站的老吏拿手的饭食,便是往来的官吏吃了都要赞上一口。
不说往来官吏,符晟那是长在皇城里的皇子,虽说这些年与他们这些人交往也沾染了些江湖气,但血脉里人家便是天潢贵胄。他都没嫌弃这饭食来自驿馆,还吃了许多且夸赞一番,这宋芸却愣是一口没沾。
自那以后,青娘便再也不管她了,任凭她吃了三天自燕京城带出来的点心,也不多问一句。
宋芸食量小,头两日吃几块糕点倒也能对付。
可到了第三日上,装在匣子里的糕点便有些发硬,再加上天气寒凉那甜腻冰凉的糕点吃进肚子里便梗在心里让她十分难受。
她只觉得青娘不是个能做主的,便与符晟说了。
符晟问她想吃什么,她寻思了半日说了句,“碧梗粥。”
符晟闻言笑了两声,便没再搭理她,只是她到底要看顾着孩子,待到行到镇子上,寻了个饭馆儿,给她买了一罐儿白粥。
“碧梗粥如今是寻不来的,这地界儿,也只能给你一罐儿白粥了。”符晟说这话时,没压住语气中嘲讽的味儿,宋芸听了出来,淌了一路的泪花儿,把跟她同车而坐的青娘差点给憋坏了……
也是这一次,宋芸似是明白了不少,那股子骄矜劲儿也收敛了大半。再吃饭时,便与大伙儿一道,不再左挑右拣。
今日不知怎的,似又犯了毛病。
符晟坐在树下瞥了她一眼,她也似没有瞧见一般,抱了孩子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那孩子虽瘦弱,却也十个多月了,总有个二十来斤。她这样抱了一会儿,自是有些撑不住。这才刚落了座儿,便将孩子放到了腿上。
那孩子虽养的羸弱,却十分乖巧,似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虽面色潮红却只伏在宋芸身前轻喘着,并不哭闹。
毕竟来者是客。
宋禛指使着书童墨子帮忙,姚惠然便让他二人将灶间里的八仙桌儿抬了出来。吴海也没闲着,一手俩把椅子,将灶间的四把椅子全数搬了出来。
姚琇莹则进了灶间,取了柜子里的茶叶,泡了一壶清茶,拎出来放到了八仙桌上。符晟一行人行路遥远,还真是有些渴了。忙谢了姚琇莹,一人一杯的喝了起来。
“你们就这些人么?”姚惠然立在石桌旁问符晟。
符晟攥着姚家粗瓷的茶杯挑眉看着姚惠然,目光便带着询问。
姚惠然便道,“知道人数,才好准备饭食。”
符晟听了,面上恍然,这几日精神紧张,倒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此时,他便看向身边的青娘,问道,“田松今日可能到溧水?”
青娘也正喝着茶水,听到符晟问话,便点头应是,“不用多久就能到溧水,我从城门处便留了印记,他能寻着找来。”
符晟闻言便对姚惠然道,“我们还有一人,一会儿便到。”顿了顿又道,“你可知这溧水城最好的大夫在哪一家医馆中坐馆?可能请了来?”
姚惠然记得他们一行当初是三男一女,听他也这般说道,便点了点头,“溧水城最好的大夫在西城方向,便是慈济堂的大夫。”
符晟闻言倒有些惊讶,“溧水城也有慈济堂么?”别说在溧水,便是在燕京城里,城中最好的医馆里,慈济堂也数得上。
姚惠然点头应是,“慈济堂谈家出身溧水,说起来溧水城的慈济堂比起燕京城的慈济堂是更加的老字号。”
符晟便有些感慨,“一个慈济堂,一个毓秀书院。这样小小的一个县城,竟出了这样两个的世家,可见这确然是个人杰地灵的所在。”
姚惠然笑了笑,这会儿没回应他,请大夫这种事儿自轮不到她操心,她只拉了姚世宁过来,两人进了她们姐妹所住的西侧间。
自西侧间长条案子上的瓷罐里摸出一把铜板和几块儿碎银子,交给姚世宁。姚惠然便细细的叮嘱他去西街集市再买些大饼并一些熟食。眼看着时辰已近晌午,只她这一人两灶,可真是做不出这么些人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