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宇文涉嫌舞弊一事很快就被抽丝剥茧的查出来。
谭宇文曾重金贿赂主考官,遭到拒绝后,又以家族权势相胁。考官无奈,只得依从其要求,在谭宇文的考卷上暗作了手脚。
之恺既下决心彻查,效率必然很高。
桌案上厚厚堆叠着之恺亲自到主考官处记录下的详尽口供;还有数份经同年参试的举子联名加盖手印的证词;以及袁从铭特意到吏部调出的谭宇文彼时的考卷——朱卷和墨卷非但内容不符,还有许多错字也有明显修改过的痕迹。
之恺彻夜不休。为做到心中有数,他每一份都过目,一页一页的翻阅得十分仔细。
袁从铭也在旁边,心不在焉的翻看着。
他当然远不如之恺认真,更多的时候,不过是蹲边上观察之恺,不动声色的、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这家伙……当真是少有的专注。
之恺性情素来浮躁,他肯潜下心来钻营的事情,必然是他相当在意的事情。
天边泛出金色光芒,映得周遭事物都渐渐清晰起来。
之恺终于放下手中最后一页纸。
陪在一旁的袁从铭也熬得眼睛红红的,见状似松了口气一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问道:“好了?”
之恺点头,随即命侍从将散落一桌的纸张收拾起来装好。
“我现在就要去刑部,把这所有证据交给严尚书,让他看着办。”
袁从铭挑了挑眉头,微笑道:“不休息一会儿么……”
之恺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厚厚一册资料,“你慢慢休息吧。”转身朝外走去。
袁从铭说说而已,当然不会真的休息,立马一骨碌爬起来,快步跟上。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六部衙门,熬了一夜的之恺被摇得困意绵绵,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
只这会儿,袁从铭的精神头儿却格外好起来。
他絮絮叨叨的凑在之恺耳边聒噪: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谭亦文必然遭到严厉处罚,不但进士得取消,谭家也得连坐,相关人等也得连坐……”
“我说,谭宇文纵然在考卷中暗作手脚,可评卷者是否也有偏颇不公之处呢?”
“如此痕迹拙劣的考卷,连你我都一眼看出不妥,那些专职的读卷大臣却视而不见,是否太过蹊跷?”
“好吧,就算参与评阅的官员都受谭宇文胁迫好了,那前十名的试卷可是进呈太子御览。前三名花落谁家,也是由太子亲自定下的……”
“此案一旦定罪,只怕太子也难辞其咎。究竟是疏忽了,还是刻意纵容……”
“若真如此,我爹会联合一部分言官,在朝中给太子施压;然而皇上那头,表弟你……亦可旁敲侧击……”
“……”
之恺终于受不了了。
他半睁开眼瞟向袁从铭,“我想收拾的人——只是谭宇文一个,其余的人其余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牵扯。”他打了个哈欠,口气懒懒的,“不要节外生枝了。”
袁从铭收了口,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
……
刑部尚书严富令热情接待了两人。之恺却摆手表示不必客套,遂一五一十的道明了谭亦文一案的前因后果,并将所收集的厚厚一本证词亲自交到严富令手上。
严富令郑重其事的接过来,当即向之恺和袁从铭表示——必定彻查此事。
一直到两人走出刑部衙门,袁从铭都十分收敛,再没像来时那般,故意说一些隐晦曲折的话试探之恺。只是神色如常的对之恺说道:“严尚书的为人你大约也有所耳闻,嫉恶如仇,秉公任直,是朝中难得的刚正不阿之人。此案证据确凿,有理有实,应是十拿九稳。”
之恺淡淡笑了笑,遂即点头。
当然、必须——是十拿九稳。
……
袁光正当天晚上便将刑部欲彻查谭宇文舞弊一事转告了安伶;而袁从铭那厢,则鼓励芳芳以此事为契机,向安伶再提退婚。
芳芳有些犹豫,她对自己的表达能力毫无信心,上次那番适得其反的努力,令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十分沮丧。
袁从铭早有准备,从怀里抽出一页纸来,上头洋洋洒洒写满一大篇说辞。让芳芳只需照着记熟,再对安伶原样背出来便是了。
芳芳满怀感激的接过来。大哥真是体贴,她感动得几乎涕泪纵横。
三日之后,她再度鼓起勇气,来到安伶房里。
袁光正“碰巧”也在。
“……此人道貌岸然,实则虚伪不堪……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一个品行恶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