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退嬴政,不是因为我反悔了不想坐实他的王妃身份,而是我暗心里想,既是伤痛乃战场常事,那赵高跟随嬴政这么多年一定是司空见惯了此类消息的,可他声音如此急促又频繁,不像是故意不想要我被宠幸这么简单。
说不定,班木所受损伤是严重到不得不报嬴政的地步——若真是那样,若是因为我阻碍了嬴政听断他儿子伤报的状况,估计嬴政以后见到我就得想起这份对待他儿子的憾意吧。
嬴政眼中的激情消退的差不多了,他听得我的劝谏,继续前跨几步、将我轻轻放在床榻上,俯身用胡渣撕磨着扎了扎我的脸颊,在我耳边倾吐气息。
“好好睡觉。”
看我被他温热气息醺红的脸羞赧的朝着里侧、闭着眼睛点头,嬴政抚了抚我的发鬓,深吸口气,霍然起身,大踏步出了齐溪宫。
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即使是儿女众多、见惯伤亡、国业为天的嬴政,在他听闻他的儿子在统一霸业的战场上受伤之后,也不例外的忧心忡忡。
虽是不清楚班木的伤势有多严重,而且心疼夜间也要赶去前朝忙碌的嬴政,但我长久以来夜不能眠的毛病像是得到了救治一般,一觉睡到了天亮。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立在床沿的洛葱关切的目光,丫头见我醒来,第一句话就问奇了我。
“夫人您没事吧?”她眼睛中血丝通红,眼眶也红的明显。
我一惊,猛然坐起身子。
“什么事啊?”我急道。
洛葱这么难受,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夫人您?您…没事就好。”洛葱说话还结巴上了。
她这个样子我更加心惊了。
“快说,出什么事情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眨不敢眨,生怕错过她哪一瞬忍不住泄露、又顷刻刻意掩饰起来的表情。
等不到她开口,我自我揣测问:“是王上出什么事情了?”
洛葱哑然看着我,对于我的揣测,她茫然摇头。
“相爵?”我又问。
洛葱依然摇头。见我胡言,捉急了神情问:“夫人您到底怎么了?”
对于洛葱关切的问话,我比洛葱更急、更疑惑。
“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一大早问我有没有问题做什么?”我反问。
在我的概念里,嬴政没事,蔺继相没事,那我就是没事的。洛葱问了我,我就自主的认为是他俩中的谁出了事情。
洛葱面露难色,一副“不知当说不当说”的面色,但见我一直好奇的看着她。她懦懦道:“昨晚王上突然离宫。夫人您…没事吧?”
我恍然。原来一大早的紧迫虚惊是闹了个大乌龙,而这乌龙之所以闹起来,皆是因为关心:洛葱关心我,我关心嬴政与蔺继相。
我先忧心嬴政。而后才是蔺继相,那就是说,嬴政在我心中比蔺继相还要重要麽?
“你就为了这事儿,一晚上没有睡觉?”我怨责的看着她。
洛葱蠕动了两下唇角,没敢答话。
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本来因为睡眠充足补起的好精神被她的一夜煎熬打的稀乱,懂她的心,我好言解说。
“我一点事儿没有,王上走是因为班木公子…赵高禀报的时候你不是在殿外嘛。那你听到了还忧心什么?”
对于我的指责,洛葱委屈的蔫了小脸。
“可是秦王才走奴婢就进来了,看见夫人您面朝床榻里侧动也不动,奴婢还以为,以为…”她说的她自己卡了言词。
以为什么?我面朝里侧是因为羞涩。她以为是什么?这就是关心则乱吧。
佯怒瞪洛葱一眼,我不跟她深度研究这个话题。
“我好的很,没得罪秦王,拜托你的小脑袋别总为我伤透了思绪,去拿我好端端的状况伤你自己行不行?”我求她。
洛葱受怨、嘟嘴撒娇没两下,很快小脑瓜又有了新的关注点。
“夫人,您这就算是秦王的女人了?”
她眼睛里闪烁着悲喜不定的神彩。
我心一热,故意板起脸掩饰我的羞涩。
“什么意思?我原本不是吗?”
我横眉瞪目,可这并没有瞪退了洛葱探究的心思。
“奴婢的意思是说,说…”
洛葱一个小姑娘家,她实在想不出要怎么表达她的心思。
她不问出口,我隐约想到她要说的话题和我与嬴政的实质关系有关,但也没有明确和她摆明了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