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山是个岛,坐船换马车,广陵郡主在当夜丑时赶到王都下,也不用等天亮就叩开了城门,一路疾驰,到达刺客居。% し
这半天,田芳已经口不能言,胸腔看不见起伏,手脚一点点冰冷,只一撮鹅绒毛放在鼻下,能看见微微晃动,证明这个人还存着一口气。田芳胸前放着一封信,他以为等不到广陵郡主,所有的话都写在了信里,霍忻然磨墨,霍修执笔。
广陵郡主衣裳也没有换过,一身赶路的杏色绫罗短衫长裙,只有一支碧玺长钗挽发,云鬓有些凌乱,鼻翼上沁着汗水。
田芳缓缓的睁开眼。
广陵郡主拿过他胸口的信,一目十行的看下去,澄如秋水的眼瞳闪出点点泪光,这点泪光在最后又流回眼眶,哀戚之情藏回心口,然后俯身看着田芳,语气平静的问:“还有要说的话吗?”
满纸笔墨,都是郡主的事,广陵郡主知道,她起起伏伏二十载,要有这样一个忠仆也难了。
田芳艰难的转头,环看满屋的玫瑰花。
玫瑰花是安庆夫人喜欢的花,刺客居里的这些玫瑰,还是安庆夫人生前种的那些玫瑰繁衍出来的。田芳还有一个心愿,不能写在信里,不能假借任何人的手笔,所以他死也要死在刺客居。
田芳死在刺客居里,他还有一个心愿,死后陪葬在安庆夫人身边。
广陵郡主的父王周烨有姬妾数十人,子女四十多人,那么多的女人和孩子,在广陵郡主幼时的记忆里,父王的身影寥寥无几,倒是田芳,永远躬着身站在她们母女身边。
广陵郡主眉头微蹙,复又展平道:“我答应你!”
田芳似乎是听不见,不动不动。
母亲已死十年,如果她死后,见到父亲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那么有一个人作伴也好。广陵郡主含泪含笑,俯身在田芳的耳边道:“我答应你了!”
广陵郡主俯身,能感受到田芳喷出的酸腐之气,那最后一口气出来,田芳缓缓的闭了眼。
同一个时刻,霍修辗转反侧,不得入眠,最后披了衣服坐在天井中吹夜风,修长的身体坐了一张小小的小木凳,像蹲在那里一样,双腿八开,两手搭在腿上,脸埋在手掌里,不时的挠挠头。
霍忻然悄无声息的走出来,就蹲在霍修身旁。
“这是对霍家的赏识啊!”霍修对霍忻然说,也是对自己说:“郡主府前门庭若市,这样的机会若不是田公撮合,还轮不到咱们家。”
“为了一份赏识,霍家祖上奴才都当得,现在是当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