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纪元376年,在剑之年的末尾,万物枯萎,严冬来临之际,当许多时光过去之后,我们会记得这一个月当中所发生的事情。奥普索姆长青走廊北侧,梅兹东部的一小镇,沿着这座小镇附近染霜的山道上,垂头丧气的人们正在撤退,几支长长的队伍在初冬的山林中蜿蜒盘绕,人们踩着浅浅一层积雪与咯吱作响的断枝,沉默不语,一排排骑士走了过去,鲜明的盔甲上染满了为,长矛上布满了缺口,旗帜耷拉着,上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奥德维格公爵满面尘灰,手像是鸡爪一样佝偻着,不住地颤抖,裸露在外的手指上布满了青红冻疮,只能下意识地抓住马缰,他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还未能从那场噩梦之中清醒过来。当然他或许更宁愿不要清醒过来,好叫他永远沉缅于那场迷梦之中,让时间定格在克鲁兹人的骑士们冲锋的那一刻,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才好。
几头巨龙仓皇地飞向南方,它们掠过丘陵时带起一阵冰风,吹得松林哗哗作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们抬起头来,用木然的目光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克鲁兹人的皇长子坐立在自己的鞍座上,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木偶一般,灰暗的眸子里不住地变幻着色彩,仿佛还在重现那一日所见的恐怖光▽£景。
那横跨天穹的身影,正缓缓坠下。巨龙们的英雄,这一代的龙王俄温洛丝失去了生息的尸体,重重地坠落在大地之上。巨龙哀嚎着、尖叫着,残缺不全的尸首像是雨点一般落下,天空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背后所涌现出的,恐怖而狰狞的生物,是阔别了这个世界无数久远时光的它过往的主人们,那是巨人之神米洛斯,龙神巴哈姆特,它回来了。回来亲手毁灭自己的子民。
大地之上,完整的阵线在一点点后退并彻底崩溃,很多人都绝望地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祈祷着,恳求着,希望玛莎能够拯救他们,但他们没有得到回应,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痛苦。还有杀戮,黄昏的意志扫过整个战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它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千百个世界毁灭了,但那在它眼中,不过只是一瞬。
帝国完了
这个创立了超过一千五百年,拥有光辉的过去与悠久的历史,在富丽堂皇的宫阙之上刻满了关于过去的辉煌的文字、壁画与雕刻的凡人的王国。在连接而至的沉重打击下,仿佛是一位高傲的骑士他身负重伤。盔裂剑折,血染疆场,却高昂着头,用坚定的目光紧紧注视自己的敌人,在泰米尔诗人用他们那富有情感的慷慨悲歌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倒下。注定将彻底改写整个大陆的历史进程,但这一年困足于严冬与泥潭之中的人们,却无法将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递出去,四境之野与安泽鲁塔因为黑月坠亡的灾难而阻隔的乡野,大片大片的无人区。精灵们在边境上倾尽全力挽救灾难带来的损失,他们并未清楚时间在一分一秒的缄默之中流逝,到第一个使者衣衫褴褛地穿过长青走廊裂口附近新生出的黑森林来到赤之军团的副军团长因杰斯.塔安.希尔伦德面前时,关键性的两个月已经遗失了,等到人类与精灵们重新建立起信任的时候,他们尚不明白自己失去了怎样重要的东西。
时间。
改变一切的时间。
一个月后,一封来自于斗篷海湾的信被辗转送抵黑剑要塞,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小行文字:
‘求救,无论是谁,无论你们在那里,帮帮我们,我们完了,舰队……我们无法抵挡它们……’
信上的署名简洁而有力:克里斯.金盾金盾伯爵。这位斗篷海湾一脉贵族的骄傲、白银女王的姑父、瓦莉公主的丈夫、意气风发、名声显赫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帝国海军上将,在这封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一种灰白枯槁的绝望,仿佛行将就木之人的绝笔之言,他在信的最后用自己的印戳打上了徽记,像是沾着血,红彤彤的印记仿佛预示着一个不详的血色未来。
……
芙蕾雅骑着马站在威诺玛尔附近丘陵的山坡上,注视着下方湖岸地区正在后撤的亡灵的军队,埃鲁因的第一场雪尚未降下,山野之间仍旧是秋暮的萧瑟,光秃秃的树丫张牙舞爪地丛生着,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那匹高大的灰色卡拉苏马就站在一片石南丛中,背驮着它的主人,不住地甩着尾巴,驱赶着虫豸。
在战马背后,士兵们仰慕地看着他们的指挥官阁下,有些年轻的骑士眼中甚至有爱慕之色就在两个月之前,借助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的反戈一击,埃鲁因人从左右两翼同时对雷帝欧斯发起进攻,因而赢得了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以来的首次大胜。
在那场战斗中,芙蕾雅率领女武神们果断地切入亡灵的两个军团之间的结合部,她在战斗之中身先士卒,在战场之上高喊埃鲁因之名,像是一面旗帜般引着所有人前进,并带着士气高涨的白狮卫队重骑士从正面一举击溃玛达拉的黑骑士团,从而彻底奠定胜局。
此役,雷帝欧斯的两位副手皆殁于阵中,它本人也身受重伤,女妖之王亚尔薇特背叛,另一位指挥官骨骸领主罗夫曼也身故于女武神之手,经此一役,亡灵在威诺玛尔方面一分为二的大军无力再战,几乎被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的联军封堵在湖岸地区,再无力威胁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
战场上的女武神之名不胫而走,自此一役之后,白狮卫队的近卫骑士们几乎是自发性地在自己的盾上绘上了三对光翼的徽记,仿佛以此来纪念那一日他们在战场上所看到的闪耀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