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京娘!你一定不得好死!”
京娘忽然娇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许久才停下。她正色望着式九微,“我不信!我只信你会死在我前面,即使我将来不得好死,你也看不到了。”
她言罢便轻轻击掌,手心相撞的声音在暗夜中传出去不知道多远。很快,便有整齐的脚步声有序响起。式九微耳力过人,听出来人至少在七八名左右。
月透出云层的遮蔽帷幕,照亮眼前这个院落,只见一整排弓/弩/手,已经搭弓上弦,蓄势待发。
“好了,该让你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京娘看着式九微,“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式将军,你会很像战死沙场一样悲壮的。”
她秀丽的手微扬,身前的弓/弩/手一片抬弓之声。
式九微大喝:“薛简呢?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他呢?你不是爱他吗?难道你连他也要一并射杀?”
“固执的石头捂不热,装睡的人也叫不醒。他一心只有你,我要一个心中没有我的男人有何用?难道等着某一日他给我一刀,愚蠢地为你报仇吗?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擒了你,若是开启这铁栏杆,我还真没把握能再制住你,毕竟式将军巾帼盖世,我一个小小的妇人,可不是你的对手。”
京娘冷静地挥手,身后准备着的弓/弩/手便是数箭齐发。那些箭矢穿过铁栏杆的缝隙,直直射进屋内。式九微猛地后撤,不是自己避开,而是一把将薛简揽在怀中。羽箭无声,悉数射在了她的后背上,锋利的箭尖穿透她的身体,有的钉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涂了满墙暗红的血,而有的则带着杀戮的力道,再次射入她护在怀中的、薛简的身体里。
明明是那么仇视的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而生死之刻,她却又鬼使神差将他护在了怀里。他们今生恩怨纠葛、难辨对错,或许也只有死的这一刻才是坦诚的。冰冷的箭矢同时贯穿他们两个人的身体,将他们牢牢地钉着一起,难解难分。
再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他们将永远在一起。
式九微行将消散的声音响在怀中人的耳畔,“薛简……薛简……”
他没有回应。她忽然好后悔,为什么不让他说话。然而此刻她已无能为力,他就在怀中,可她只能看着他,无能为力。
京娘冷眼看着式九微攒满羽箭的背影,许久未动。
“今夜的事情如果有人敢在薛大人面前透露出一句,我保证你们这辈子都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
弓/弩/手们齐齐低头,示意不敢。
“去把机关打开吧。”
“这种事,属下去做就是。”
京娘摇摇头,“我亲自来。”
屋内一片血腥狼藉,点燃的烛火明明灭灭,照得插在桌面上的那把匕首寒光凛冽。京娘上前用力拔出,看了看,“倒是锋利。”
她拿着匕首,到了式九微尸体近前,用极低的声音细声细语道:“你以为我会成全你和薛郎一起死吗?才不会。我只要你死!你死了,薛郎早晚会忘了你的。因为一个死人的爱,呵呵,毫无价值。”
她握紧匕首,抵着式九微的脖颈,用力割了下去。
*****
看见空中燃起的烟花时,夜已经很深了。
看清烟花的那一瞬,千叶神色暗了那么片刻。许久后,他回神起身,步到外间的软塌前,垂头看了看娇睡正酣的莫朝云。
回房后,终于哄着莫朝云又帮他泡了一回儿茶。灯烛下她浅笑泡茶的样子温婉美好,他目不转睛望着她,想要记下这一刻,因为或许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喝到她亲手为他泡的茶。
她在他的注目下羞涩垂头,可他却趁此机会,将药下到了她的茶杯里。
“朝云,不要恨我。”千叶伸出手捋了捋贴在她颊上的发丝,“这世上的罪恶太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越晚见到越好,睡吧。”
莫朝云在药力的作用下犹在酣睡,千叶却已趁着暗夜潜出了虢华夫人的府邸。夜深人静,雪白的身影在高檐矮房间腾纵穿行,犹如一阵难以辨别来向的风。
千叶在无匡他们暂住的宅院前翻身落地,又走出了两条巷子,才在巷道深处的暗影里看到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千叶走到近前,直接撩开车帘,上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徐徐催行马车,静谧的夜里,马蹄踏着青砖的声音清脆动听。
马车里燃着香,幽幽淡淡。坐在千叶对面的女子徐徐睁开眼,原地行礼,“京娘见过千叶大人。”
千叶隔着淡色的袅袅青烟,看着女子精致的眉眼,“我该恭喜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