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陶沐雪与闻人语隔着小小的茶几相对而坐,罗汉果茶静静地散发着甘甜的香味,却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闻人语小姐,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陶沐雪脸上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严肃的神情不怒之为自威。
闻人语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用玻璃杯来泡茶,一看平时就是个不喝茶的主,那么这是专程为自己沏的茶了。思及此,她淡然一笑,如春风怡然,与陶女士冷面森然截然不同。“阿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们还是谈谈租房子的事吧。”
“租房子?原本我想着是哪个落难女子寻个地落脚。见了你才发现全然不是,像你这般人物,直接在市中心买房或是租赁高级住宅都不是难事。何必巴巴的求租一套偏僻路段的老房子?欢乐担心你人生地不熟被人欺骗,我可是半点不信的。你的目的,是为了欢乐吧。”说到最后一句,杯底带着力度硌到茶几上,茶面震荡,恍若起伏的情绪。
“阿姨既然知道我是为她而来,也该相信我不会轻易放弃。”闻人语的声音
柔和低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我不把房子租你,你也另有办法接近我家小乐了?”陶沐雪的火气来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阿姨,你既然相信我能够做得到,为什么不相信我能让她幸福呢?我是认真的。求您给我这次机会,也给她一次机会。难道你忍心看她这样子下去?”闻人语收起笑,目光平静而坚定。
于是两名女子静静对峙,一个以爱为盾寸步不移,一个以爱为矛寸土必争,为着同一个不知内情的人。
良久,陶沐雪深深叹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是做妇女工作的,女子相恋的事,也是耳闻眼见了不少,只可惜那些都是悲剧的案例。我不能绝对的判断那是错误的,只是走上那条路必定艰辛。我实在是不忍看着欢乐一步步越走越远。”
“阿姨,您是个好母亲。如果不是你的包容与爱护,欢乐她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很感激你,时至今日,仍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可她终究是要长大的啊。她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
“我又何尝不知?可她始终拒绝男人,拒绝成家。我本以为终于一天她会放下心中的结,找个老实男人成家生子,从此安稳一生。可这一等就是十年,我越等越怀疑自己的打算是不是错了,她是真的有可能一个人走完一辈子的。”一想到郝欢乐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样子,陶沐雪眼睛都湿了,“哪怕她恨我也好,我也想强迫她嫁了。”
“可您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闻人语握住了陶沐雪的手,“阿姨,知女莫如母,你狠不下心把她最后的坚持也抹杀掉,所以就放任她抱着念想度日。你让她平日多照顾糖糖,也不仅是为了激发她的母爱,向她潜移默化些相夫教子的观念,更重要的是为了让糖糖与她更亲近,日后也能有人照顾。如果欢颜还有第二个孩子,您甚至连过继都想到了吧。您连后路都替她考虑过了,为什么不试着让她敞开心扉再爱一次呢?至少,请给我一个靠近她的机会。”
“我可以相信你吗?你会不会是另一个她?”陶沐雪垂下眼抹去泪痕,抽出被握住的手,有些蹒跚地向床铺走去,转身折返时她手上多了个月饼铁盒,脸上的厌恶与痛惜模糊不清。“打开吧。”她的声音异常低沉,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大量的心力,颓败的神情令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闻人语神情肃穆的打开了铁盒,里面安安静静地堆满了凌乱的纸条。随便摊开一张,就能看到模糊的字迹记录的只言片语。那些字迹不难看出出自同一人手,不像郝欢乐肆意洒脱、犀利霸道的字迹,字体工整,棱角圆润,即便纸条已泛黄折旧,仍能看出当时的干净整洁。留笔的应该是名女子。能随意留下诸如“今晚要洗头,记得帮我打两壶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你坐第二排,我在第六排,纸条课间传,午饭约不约”、“你要是流/氓,那我就是流/氓兔,啵儿一个~”此类留言,还被珍藏了十数年的,自然只有是那个人。
闻人语好看的眉峰轻蹙,仍细细地看着,仿佛透过那一张张皱巴巴的纸条,看到那时的郝欢乐,那时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