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外西南方向三十里,一处茶寮摊子。
已经化装成男子的麻悠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小心谨慎,却还是露了行踪,让冯家的人找上来了。
麻悠儿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严格说来,她也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人。麻家人虽然很少出世,但是也有人在江湖行走,真要论起来,没有哪方势力愿意得罪像麻家这样的人。
巫蛊之术,向来诡异神秘,让人闻风丧胆。与这样的人对上了,虽无刀光剑影之险,但一颗心却时时刻刻都要被笼罩在阴影和忐忑之中。谁愿意平白招惹一个这样的仇家?
冯耀宗也是不愿意的,但是麻家与冯家的约定还没完,就算麻双环死了,不是还有麻悠儿在吗?
冯耀宗看着一脸戒备的麻悠儿,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他带了不少人过来,阵仗不小。麻悠儿若是因此恼了他,却是得不偿失了。
“麻姑娘,有礼。”冯耀宗抱拳行礼,一身利落的江湖做派。
麻悠儿最不耐烦那些读书的酸儒,张口闭口孔孟之道,说什么惟小人与女子难养!
女子怎么了?难道学孔孟的秀才就不是娘生的?若是没有女子,光凭他们一群老爷们,能生出孩子来?
麻家的女儿,就没有一个是懂贤良淑德那一套的!大概是因为寿数不长的缘故,所以麻家的女儿活得很是肆意洒脱,倒比这世上其他女子活得随意一些。
“你是冯家的人?”麻悠儿虽对冯耀宗身上的江湖气息颇有好感,但眼中的防备之色,并没退去。
“在下冯家冯耀宗。”
对于他的身份,麻悠儿早就知晓,她装成不知道的样子,也是为了迷惑对方。
“原来是冯三爷!不知冯三爷寻小女子何事?”她心里对冯耀宗的到来有些准备,其实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但是现在姑姑不在了,她一个人在外面行事,凡事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
麻悠儿自幼是跟着麻双环着长的,麻双环曾教训她说,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更不存在天上掉馅饼这种事。
麻悠儿见了冯耀宗,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句话来。
冯家人,对姑姑不过是利用罢了。
姑姑能舍出自己的命去帮冯家人做事,为的就是想葬在那人墓边。
两边都有利用之心,谁也没比谁高尚到哪儿去。
只是姑姑死前,让她离开这事非之地,只怕也是不想让她掺和到冯家的事情里去。
姑姑心愿未了身先死,是死不瞑目的。她知道冯家的人不甘心,一定会找上门来,所以才留下遗言,让自己离开。
只是冯家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她们的痛处,又岂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不敢当姑娘这声‘三爷’,姑娘,敢问麻前辈何在?”
麻双环与冯家的联系并不多,进京前,麻双环曾与冯家人见过一面,但是并没有带着麻悠儿。
麻悠儿过后才知道,当时与麻双环见面之人,有冯家的当家人冯汤,还有眼前这位冯家三爷。
那时姑姑的阳寿还剩下一年许,身体虽然还算过得去,但老态横生,根本遮掩不住。
实际上,姑姑与眼前这位冯三爷是同龄人,如何当得前辈二字?
不过,他倒是会做人,至少语气恭敬,让人听着心里舒服。
“姑姑阳寿已尽,驾鹤西去了。”此事瞒不住,也没有必要瞒着。
麻悠儿的坦荡,倒让冯耀宗有了两分另眼相待的意思。麻双环已死,麻悠儿便是麻家家主,无论如何,得说服她替冯家做事。
他瞧了瞧她身后背着的小包,暗想着麻双环的骨灰是不是就在里头。
麻家人死后火葬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麻悠儿见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注视着自己身后的包袱,心里便是一阵冷笑,好在她有后手,并没有将姑姑的骨灰带出来,否则落在冯家人手里,只怕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解了。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冯家人若敢对姑姑不敬,她定要让这些人尝尝尸蛊的滋味儿。
“怎么会这么突然?难不成有了什么意外?”冯耀宗虽然已经猜测到了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很意外。毕竟麻家人都不是普通人,别人想算计她们,并不容易。
提起这个,麻悠儿心里不由得掀起一阵阵的怒火来。
若不是冯家人多事,姑姑还有一年好活。
他们想借着姑姑的手算计人,怎么也不打探清楚了?对方能耐大,居然能解得了姑姑的本命蛊,这样的人,岂是好对付的?
他们倒好,上下嘴唇一碰,就要让姑姑去卖命!若非他们这般儿戏,姑姑岂会死得这么突然。
“冯三爷还问我?”麻悠儿脸上带着几分冷意,“你们不是说那人只是一个深宅妇人,毫无手段吗?我们麻家远在深山之中,不问世事,全然依赖你们,才会任凭你们冯家人的几句话就出手了!结果呢?我姑姑第一次出手,子虫直接就被降住了,连同母虫也没活多久!若非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姑姑如何能以本命蛊相搏?”
冯耀宗听了这番话,也有了几会动容之色,麻家的事,他知道的不多,本命蛊一事,却是听说过的。
那周氏何德何能,居然能让麻双环动用了本命蛊?更可气的是,如今麻双环已死,而那周氏,居然毫发无损。难道她身边,真的有什么奇人异士不成?
“姑娘莫恼,此事是冯家的不是,连累麻前辈身损。”他正了正神色,给麻悠儿揖了一礼。
麻悠儿心中的凄苦之色更浓,“冯三爷不必如此!姑姑说过,命中注定之事,避无可避。”她虽对冯家人多有怨言,但是也晓得,姑姑之所以执意要用本命蛊,也是因为受不得漫长的折磨,想早日解脱。还有就是她想快点办完冯家交待的事情,好追那个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