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宗哲率千人出城,行有四五里路,猛听得一声炮响,一彪军马从西南方杀出,直抄其后,断了他的归路。 ﹤贺宗哲大惊失色,急忙转马来看,但见一杆大旗竖在这支军马之前,其上斗大的一个“李”字,迎风招展。
大旗下,一个光头的将军手执长枪,据马而坐,哈哈大笑,点了点贺宗哲,说道:“兀那鞑虏,可识得你李家爷爷?”
事已至此,不须多讲,贺宗哲心中明白,这一番必是中了益都军的诡计。他又恼又惊,心道:“拔都、黄友人误我!”面上强作镇定,也不答话,只是催马回入军中,一叠声地下令,改变阵型,试图退回城内。
李和尚岂容他就走?眼看强敌中计,他乐开了怀,提起长枪,招呼左右,高声叫道:“庆大帅神机妙算,鞑子果然中计。众军!出营前,本将在庆大帅的面前,立下有过军令状!绝不放半个鞑子回城。老傅的主力将到。弟兄们,还不随俺直冲,给鞑子来个老和尚剃头,——一扫而空!”
李和尚每当高兴的时候,都会常常忍不住说些歇后语,还往往都与和尚有关。他的部下们熟悉他,一听他说“老和尚剃头,——一扫而空”,无不大笑。
李子繁一马当先,引军先出。除了李和尚引二百人不动,稳住阵脚外,其它诸将亦皆争先恐后,纷纷杀入敌阵。两军临战,贺宗哲在中伏后,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匆匆改变阵型,纵然“毛葫芦军马”再是精锐,也难免会产生一点混乱。此时,又被李子繁等人一冲,顿时乱成一团。
李和尚朝远处望去,看见傅友德的大旗已然出现。
伏击战虽然刚刚开始,但是贺宗哲所带这千许人的命运却基本上就可以断定了。他笑声不绝,又大声说道:“贺宗哲也贺宗哲,饶是你奸猾似鬼,这一次,却也是难逃庆大帅的天罗地网。好有一比,你就是那老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揍的货。既已中伏,还不投降?可饶你一死!”
这边傅友德与李和尚两员勇将夹击贺宗哲;那边庆千兴亲率两千高丽士卒,出了西营门,直扑兖州城。而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杨万虎也已遣出了方米罕,带有一千来人,在河对岸迂回到了兖州城后,以防济州援军。
益都军本就是为攻城而来,云梯、火炮诸物带的本就多有。
庆千兴来至兖州城下,摆开阵势,云车十余丈,瞰临城中,旗帜蔽野,埃尘连天,钲鼓声闻数十里。或施火炮、投石机,冲车撞城,积弩乱,矢下如雨。时夜云层集,夜风渐大,吹动城楼,会杀伐声,轰响振地。
诸将先克宁阳,又取汶上,既经累捷,胆气益壮,况此时又处在上风,无不一当百。望营中,伏军杀敌,血流成河;观野外,傅友德、李和尚与敢死士数千,猛攻贺宗哲的一面,逼其朝泗水方向败退;看城下,庆千兴立在弓矢可及之处,不避不让,亲自擂动战鼓,督部强攻。
未至天明,营中先传来捷报,入营的兖州军马被尽数杀之,阵斩拔都,生擒黄友人。东方微亮,朝阳才升,野外又传来捷报,已成功驱敌入河,连杀带淹,敌军死伤无算,俘三百余,拿获贺宗哲以下共十余将校。
先后两个战场都已告捷,诸军聚会城下,围城三重,再接再厉。
想那兖州城中的驻军只不过仅存千人,且又无重将坐镇,在看到贺宗哲、黄友人等被带至城下示众之后,不久,就军心溃散。午时,城克。
庆千兴、李和尚、傅友德诸将耀武扬威,进入城内。适时,杨万虎的军报送来,说济州的王保保援军来到,约有两千人上下,刚刚和方米罕部开始了小规模的交战接触。庆千兴当即下令,命傅友德引军三千,驰援方米罕。傅友德出城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回来,缴还军令,说道:“末将去至阵前,明示济州的鞑虏,我军已然克城。见大势已去,其军自退。”
庆千兴微微颔,他说道:“传本将军令,给杨万虎、方米罕记功一次。我军虽然攻克了兖州,但是济州、巨野的王保保部随时可来,城外不可没有驻军呼应。吩咐杨万虎,不必来入城内,教他即带本部,从河北岸转入河南岸我军的大营中驻扎,与我城中城掎角之势。以保城内安稳。”
传令官接令而去。
“令入城的军队不可骚扰百姓。敌人随时会有反扑,我军万万不能大意。李将军、傅将军,劳烦二位,请去巡城,并约束部属,布置防守事宜。”
有这一胜,庆千兴在益都军中的地位便算是确定下来了。李和尚、傅友德两人恭谨接令,转身自去。
“带贺宗哲、黄友人上来。”
贺宗哲、黄友人满面血污,衣甲不整,五花大绑地由亲兵们推拥着上来。
“贺将军,本将久闻你的大名。今日一战,你可心服?”
贺宗哲哼了声,挺直身躯,说道:“要非拔都、黄友人误我,老爷又岂会上你狗贼的当?”他出言不逊,惹恼了庆千兴的亲兵,上去就是一脚,将之踹倒。庆千兴忙止住,斥道:“贺将军中原名将,尔等不得无礼!”
“罢了,罢了!”贺宗哲挣扎起身,长叹一声,说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吾既已落败,是杀是斩,随你就是。”
“贺将军,你也是一个汉家儿郎,奈何从贼?我家主公求贤如渴,礼贤下士,你何不降我?自此弃暗投明。在青史上也能留下重重一笔,被后来人看到,都会伸出大拇指赞上一声:好男儿,好汉子。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