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年八月初,吴兴霖带着最新研制出来的“天花药”乘海船前往福建。与他同行的还有吴有性教授及其弟子,他们是杏林大学派往福建组建赴台医疗队的主干。
而吴兴霖只是带着天花药前往福州行辕,向皇太子报功。
一般而言,有机会报功的人总能得到一些好处,可见程林是真的将他当徒弟看待的。
朱慈烺很高兴得到这个消息,并且亲自观察了死囚接种之后微弱的感染反应,这种反应甚至不如一次伤寒带来的影响更大。而且他意外地发现明代医生的接种方式比后世更文明,并非在手臂上开创口引入牛痘,更不是拿针一顿乱戳,然后洒上药水。
吴兴霖用蒸馏水调和了牛痘干粉,然后用棉花沾果之后送入鼻腔,略微留置片刻,便宣布接种结束。
“我试试。”朱慈烺道。
吴兴霖脸上腾起一股兴奋的潮红。
这无疑代表着皇太子对他的信任。
陆素瑶本也为解决天花而兴奋,但听说皇太子要亲身接种,却是让她大惊失色。
朱慈烺不由她分说,已经走向吴兴霖,等他调配药剂了。从宁国府收集的数据显示,自隆庆以来,记录在医案中的接种人数将近九千人,但明确记载死于种痘的人数不足三十人,这还是因为用了毒性较大的人痘。
在这个时代,天花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以上,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毁容破相。越到南方,这种疾病也就越流行,因为天花最早就是东汉时候从西南传入我国,当时所谓虏疮。
东虏在辽东时应该也没见过天花。这个时空中他们入关时间不长,死于天花的人数却也不少。
朱慈烺现在的环境跟宫中完全无法比,靠卫生习惯很难杜绝传染天花的可能性。为了不去赌那百分之三十。现在赌这个千分之三明显更理智。
在接种之后两天里,朱慈烺果然出现了一次高热反应,除了冷水降温之外并没有用什么药,睡了一觉也就消退了。按照吴兴霖所言。这就已经拥有了终生抵御天花的能力,再也不用担心感染了。
——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朱慈烺心中暗道。
“从行辕书吏到军中将士,人人都要接种天花。”朱慈烺对吴兴霖道:“不过还是换成手臂开创接种更好。”
吴兴霖不知道其中医学道理,正要询问,突然想起了皇太子的身份,只好先应声领命,然后回头再自己钻研。或许他日后真的能找出其中科学原理,但朱慈烺要求手臂接种的根本原因却是方便统计和检查,与医学无关。
“天花药”的配方并不复杂,痘疮结痂后晒干磨粉而已。若是直接用痘浆也没问题,药效更强烈一些而已。然后知道牛痘治疗天花的人却不多,就连当初派出去找牛痘的人,都被集中起来,再三告诫其保守秘密。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时代,天花困扰着东西方所有文明。尤其对西方人而言,天花甚至比鼠疫还要恐怖。鼠疫是烈性传染病,但有其发作周期,而天花却是永远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如果能够封锁牛痘这一秘密,华夏除了生丝、茶叶、瓷器之外,还多了一项利润极高的外销产品——天花药。
这么一小瓶天花药粉。势必要让那些欧洲贵族付出等体积黄金的代价。
而且早在一百年前,欧洲人就将天花带到了新大陆,并有意识地依靠这种病毒进行人种灭绝。与旧大陆隔绝了一万年的印第安人根本无法抵抗天花,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当数百民殖民者冲向印加帝国、阿兹特克帝国的要塞时,里面的印第安战士已经都死光了。
有这样的战例前科,若是让欧洲人掌握了对付天花的方法。他们使用天花作为武器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基于这两个原因,在大明国内必须最大限度普及牛痘接种,而对外则要尽力保密。
为此,天花药有了一个学名:萌霜。
因为牛在地支中为“丑”,丑乃万物初萌的意思。而痘痂磨成的药粉细致如“霜”,因此命名为萌霜。若是不能顾名思义,只能说明其人学术不精,跟不上皇太子的思路。不过因为普及接种需要大量人手,又涉及器械消毒,反应观察,以及第二次接种测试效果,所以工作量极大。在巨大的工作量之下,萌霜也就理所当然被人简写成了门霜。
当门霜这个名字传播开来之后,所有想从命名上探寻天花药原材料的人都走进了死胡同。
吴有性也带着他的弟子参加了接种工作,其本人更是要负责监督所有器械的消毒流程。没有人希望前手赶走天花,后手迎来破伤风。
朱慈烺在发热症状消退之后第十天,再次以手臂开创的方式接种牛痘。这回没有任何症状,表明上一次的接种十分成功。
少数的知情人被编入防疫总局这个新衙门,高薪厚禄,负责人工给牛接种,然后从牛身上取得痘疮,再制作成萌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