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八四年初的元老会首次例会上,旦雅行省的元老代表瓦格拉尔第一个向紫川秀发难,他控诉紫川秀借平定马维叛乱的机会,指挥军队在瓦林行省进行了一次灭绝人寰的大屠杀,无辜遇难民众近千人!
元老详细地描述了屠杀的过程:“军队在黄昏时间入城,骑兵和宪兵部队进驻三十五师师部、总督府、市政厅等要害部门。军队包围了马维的府邸,带走了数百人。与马氏家族有关的所有产业,店铺、住宅、钱庄、工厂通通被军队查封了,士兵们粗暴地将马家的雇员驱赶出来,把能找到的现金和能搬走的财产通通搜刮一空。在此过程中,五百多人因为不眼军队的命令被乱刀砍死。夜幕降临后,宵禁开始了。巡逻的军队星罗棋布,任何不肯停步接受搜身检查的人都被shè杀,天亮以后,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到处是中箭而亡的尸体。
“疯狂的逮捕行动持续了整整一晚?军队和宪兵挨家挨户地搜索马维的余党和叛军,凡是不能提供身份证明的成年男子通通被抓了起来,劈哩啪啦的踹门声和反抗者被痛揍的惨叫声彻夜不停,有敢反抗的,当场格杀。被带走的人从此杳无音讯,居民恐惧得夜不能眠。屠杀持续了一天一夜,近千人被秘密处决,城边的荒地埋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在瓦格拉尔元老形容下,紫川秀和他的军队像一头丑陋的野兽,残酷地蹂躏了瓦林这个美好的人间天堂。
说到悲愤处,瓦格拉尔泣不成声:“军阀暴戾,屠戮平民!正义的元老会一定要为无辜死难的瓦林民众主持公道啊!”
元老们义愤填膺,群情激昂:“打倒军阀紫川秀!弹劾他!罢免他!抄他的家!把他充军流放!”
当时紫川秀不在dì dū没能出席元老会,但总监察长帝林却是专门去旁听了这天的会议。
等元老们争先恐后地发言声讨紫川秀后,修罗王只冷冷一笑:“一百只老鼠咬不了一头猫!紫川秀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人物,想活得长久点,最好知道点分寸!”
他扬长而去,会场寂静无声片刻,怒吼声四起,端庄稳重的元老们被激怒得嗷嗷直叫。
当天,元老会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通过了彻底调查瓦林屠杀案决议。
瓦格拉尔元老自称目睹了瓦林事件的全过程,但不知是故意还疏忽,他演讲中没有提到,当马府被抄家的时候,瓦林城一片欢腾,鞭炮声响彻全城,大街小巷挤满了兴奋的庆祝人群,城市彻夜灯火通明。
当然,他也忘记说了,当那些马家的残余党羽被大批处决的那天,民众奔走相告欢呼如雷,家家户户摆出了香案和水果犒劳军队,教堂里特意为紫川秀祈祷做弥撒,钟声响彻全城。
他当然更不会告诉世人,当紫川秀离开瓦林的时候,数十万居民自发地走上街头挽留,数以千计的横幅挂满了街头:“不畏强权,功名千秋!”
“刚正不阿,造福万民!”
“铲jiān除恶,万民景仰!”
“统领走好!”
瓦林事件是紫川家政权与贵族势力斗争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得到消息后。总长府与元老会紧急联袂派遣哥珊星夜兼程赶往瓦林。受总长府和元老会的双重命令——尽管出发点不同,但双方都命令紫川秀立即停止对马氏家族的追杀。
紫川秀在瓦林城门迎接钦差大臣哥珊的到来。见面第一句话。哥珊说:“紫川秀统领,受殿下和元老会委托。我命令你立即停止对马氏家族的军事行动!”
“马氏家族?”紫川秀迷惘地仰着头,彷佛在数千年的历史记忆深处寻找着答案。
哥珊不得不提醒他:“就是马维和他的家族!”
“哦,钦差您说的是那个啊。不过您来得太迟了,已经没有什么马氏家族了。”
望着瓦林市中心的烧成焦上的废墟,哥珊目瞪口呆,她转过头逼视着紫川秀:“人呢?”
“埋了。钦差大人需要我挖出来给您过目吗?”
紫川秀手段之狠、动作之快让哥珊大为震惊,她这才意识到,那个曾为自己部下、看似柔弱的纨裤少爷竟也有如此雷霆霹雳的一面,在需要的时候,他也是能杀伐果断的。
凝视着紫川秀,她缓缓说:“紫川统领,也许我没资格教导您,但擅兵者终将死于兵,这句话希望您能记住了。”
“阁下金玉良言,下官铭记在心。”紫川秀淡淡说:“但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杀他们,我问心无愧。”
短短几天,在西南经营了数十年的马家全军覆没,马家在瓦林和西南诸省的所有财产都被抄没。
与此同时,在林家境内,由河丘长老林睿主持的同样行动也在进行。马家名下所有银行、工厂、农庄和土地通通被林家徵收。
而在dì dū,总监察厅认定马钦元老之死是因为“内讧”,帝林以追捕凶手的名义将马家的手下大批大批地逮捕,而马家在dì dū的产业都在追捕过程中失火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当紫川秀对马氏家族痛下杀手的同时,马家的反击也开始了。
当紫川秀经过时候,有人从屋顶用轻型连环弩朝他shè击,幸好紫川秀动作敏捷躲过了;勤杂兵在帮紫川秀整理床铺时候被暗藏在床垫里的刀片划破了手,不到两分钟时间,他浑身肿胀紫黑地断了气;给紫川秀送上的饭菜也被下了毒,当宪兵追查的时候,他们在水缸里找到了厨师的尸体。
紫川秀立即把身边的jǐng卫全部换成了来自远东的秀字营兵,他也针锋相对地开始了反击,更多的军队和宪兵被投入搜捕马维。
边境上布置了大量军jǐng盘查过往人等,防止马维窜逃出境,整个西南地区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附有马维照片的悬赏缉拿告示贴满了每一面墙、每一棵树。
黑旗军司令部通告西南全体国民:“无论官兵平民,凡能举报马维确切线索的,赏银币五万;若能击杀马维本人提头来领赏的,赏银币二十万;若能生擒马维本人献上的,赏金五十万!”
紫川秀出手大方,反正那也不是他的钱,抄马维家他搜刮的财富堆积如山,他大笔一挥:“没收,全部上缴国库!”国库在哪里,国库就在统领老人家的后裤袋里。
瓦林事件中,紫川秀到底搜刮了多少钱财,无人能知,但根据参与人林睿的估计,马氏家族积攒七十年的财富,财产至少有三亿。
事件过后,西南就连童谣都在唱:“倒了一个马维,肥了一个紫川……”
西南民众久被马氏家族荼毒,现在到任新统领以霹雳手段突然铲除了马家,紫川秀在民众中的声望陡然攀升,由民众自发送到黑旗军司令部的感谢信、护民匾、锦旗、谢礼足可以把紫川秀活埋。
光凭消灭马家这桩功绩,人们就把紫川秀以前不得人心的举动,比如封锁边境制造贸易障碍啊、索贿受贿啊通通忘记了。
西南地方商贸发达,民风开通,这里的老百姓素来有着讲究实际的商人风格,他们宁可要一个能干的贪官也不愿要一个清廉但却呆板的清官。
只要官员肯干点好事,老百姓对他们个人道德品质方面的要求是非常宽容的,在这里,官员为个人谋取好处被视为完全可以理解的:“没啥,统领也要吃饭的嘛!”
民间,紫川秀的风评好得不得了,老百姓开初文绉绉地称他为“仁义统领”,后来军队里的称呼流传出来,民间也都跟着学,老百姓称紫川秀为“统领爷”而不称姓氏,既尊敬又亲切。
历来有不得人望的贪官,也有万众景仰的清官,但是又发财又得拥护的官员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旗军的第十八任统领紫川秀大人!他同时创造了贪污数额最高和民心拥护指数最高两个纪录,而这两个纪录直到两百年后都无人能破,更不要说同时达到了。
仰望着紫川秀的光辉业绩,后代的官员们绝望得要死!
哥珊到瓦林只停留了两天,她看了看,很快就走了。
紫川秀很感诧异:“幕僚长大人您不是本命来查办此案的钦差大臣吗?”
“统领,您弄错了。”哥珊冷冷道:“我的任务是来传达殿下和元老会的意旨,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我当然要回去覆命。”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珊没有回答。直到告别临上马车时,她才说:“秀川统领,您多保重啊!”
紫川秀立即明白了,哥珊在委婉地提醒自己,dì dū的形势对自己很不利。
送走了哥珊,紫川秀更加狂热地投入到消灭马家的斗争中,大规模的扫荡暂告一段落,已到了深挖潜伏余党的阶段。
要将黑帮份子从无辜的平民中甄别出来,这本来是项非常艰难的工作,但紫川秀却进行得毫不费力——被马氏家族欺压已久的瓦林民众发动起来了,在军队的支持下,他们不再恐惧黑帮的yín威,大量的线索和申诉材料cháo水般涌到镇压军指挥部来。
有了老百姓的支持,黑帮份子无处藏身,无论他们躲藏得多么隐蔽都会被人举报和揭发,军队捉他们毫不费力。
昔rì气焰嚣张的黑帮份子已成了过街老鼠,再没有人害怕他们,只要一露头,不必军队抓捕,昔rì被欺压过的街坊邻里就一拥而上痛揍他们:“为我被欺辱的女儿报仇!”
“把我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吐出来!”
“我为父亲报仇雪恨,讨还血债!”
那些作恶多端的黑帮份子被打得嗷嗷直叫,大叫:“军队快来抓我啊!宪兵过来啊!我是黑帮,我投降了啊——”
黑帮份子害怕老百姓甚于害怕军队,军队虽然冷酷,但只要投降再加点花言巧语,说不定还有活命机会的,但老百姓却是没办法欺骗的,自己做的每一桩罪恶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让他们抓到了就是新帐老帐一起算。
那些久被欺压的良善人一旦有报复机会,他们想出的折磨法子就特别毒,特别狠。
紫川秀巡查街道时,一路上碰到多起民众自发地把黑帮份子捆起来活活烧死的场面,场面惨不忍睹,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震惊:“怎么能这样对待人?”
民众的回答是:“大人,这些不是人,是畜牲来着!您就当是烧畜牲好了!”
除了烧死以外,老百姓还想出了很多恶毒的法子,比如说把黑帮份子捆在麻袋里活埋、装在猪笼里淹死、钉在十字架上吊死等等等等。
最后紫川秀不得不下命令,禁止民间的酷刑泛滥,“要以人道、体面的方法对待罪犯”。
命令发下去了,但似乎收效不大,对马氏黑帮,民众恨得实在太深了,若论起斗争的积极和坚决,连紫川秀都比不上他们,任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复仇的怒火。
紫川秀充份地利用了民众的热情。在对马氏黑帮的审判清算中,军队邀请了大量的民众来旁听和担任陪审员。
黑帮份子想装扮无辜欺骗外地来的军官是有可能的,但想欺骗那些本地上生土长的老百姓,那根本办不到。
这样审讯得出的结果往往是最真实可靠的,广大人民是最权威的法官和证人。
斗争进行得如火如茶,在那些rì子里,指挥部的灯火常常是彻夜不灭的,紫川秀忙得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钟头——不是说没有优秀的部下为他分担,只是制订下一步追捕计划、部署重点搜查地区、搜集证据、审讯犯人、甄别,各项工作都是向紫川秀一人负责。
瓦林的各个监狱里人满为患,杀或者赦免,现在紫川秀的一言断人生死,若是判断错误就可能放纵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马家死党或者枉杀了一个清白的平民,这个责任实在太过重大,紫川秀不敢将这个重任交给别人,必须事必躬亲。
那晚马维逃跑得太过匆忙,很多有价值的资料和帐本他都遗漏了,这给追捕和审判留下了很有力的线索和证据。
比如马氏家族的成员名单,马维只销毁了那本正式的名册,却把在帐房的工资发放记录给遗漏了。
另外,在马维房间的暗柜里搜到了一本秘密纪录,上面记载着马氏家族所收买的地方和军队上的官员,紫川秀粗粗翻看了一下:“徐勇华,旦雅行省省长,第一次十五万银币,每月二万银币。”
“瓦格拉尔,旦雅行省元老,第一次三十万银币,每月十万银币。”
“萧邦,雷穆行省总督,一次十万银币,歌伎一个。”
“瓦德,黑旗军副总参谋长,一次五十万银币,歌伎三个,每月十万银币。”
令紫川秀啼笑皆非的是,他甚至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紫川秀,远东统领,美女两个,二百万银币。(后改任黑旗军统领,所送钱财、美女均被退回,此人危险!”再看下去,紫川秀很快笑不出来了,名单上所列官员等级越来越高,范围也从西南扩展到了dì dū,很多熟人出现在了名单上:“明辉,西北边防军区统领,一次二百万银币,每月十万银币。”
“皮古,禁卫军统领,一次一百万银币,每月十万银币。”
“萧干,元老会首席兼本届议长,一百万银币。”
“方劲,西南黑旗军统领,二百万银币(短命的家伙,我们白白损失了两百万!”紫川秀合上了本子,只觉得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