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并不是臆测,弘治皇帝确实正在生气。向来待下宽知的他甚至连司礼监这一天的奏疏节略都没听完,就不耐烦地吩咐他们悉数送内阁票拟,旋即穿上厚厚的狐裘带着几个太监出了乾清宫。去坤宁宫探看了张皇后,得知朱厚照没来过,却使高凤来探看问安,他哪里不明白自己这儿子铁定是溜到西苑看热闹去了,一时也无可奈何。
心情很不好的他不想就这么回乾清宫去,就坐下陪着张皇后下了两盘棋,又用了一碗甜羹,直到申时过后才起身离开,却仍是没回宫,而是径直往承乾宫去转了一圈。得知朱厚照仍然没有回来,他不禁渐渐忧心了起来。发现皇帝又转回了坤宁门,一旁刚刚升任御马监左监丞,却奉命伺候乾清宫的别洪立时上前两步,低声说道:“皇上,这天yin沉,眼看又要下雪,您若是要去西苑,不如叫上肩舆?”
自个的那点护犊之心被人探知,弘治皇帝不禁眉头皱了皱,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不消一会儿,肩舆就已经抬了过来,而他才刚上去坐好,坤宁门内就有一个女官匆匆忙忙跑了出来,近前深深行礼后就捧上了一个手炉。
“皇上,皇后娘娘说,西苑太冷,她如今咳嗽才刚好,就不和您一块去了,免得一感染风寒什么地方都去不得。这手炉您拿着取暖,里头的红萝炭是新加的,足够几个时辰用的。”
听着张皇后那明显有些嗔怒的传话,弘治皇帝不禁苦笑一声,命人接过暖炉捧在手里,果然是温暖得很。
见那女官站立不去,显见还等着自己的回音,他略一思付就说道:“转告皇后,就说朕一会儿带着太子一块回来,就在坤宁宫用晚饭。
今晚不用尚膳监伺候,让坤宁宫小厨房做些暖胃的汤水。太子今儿个贪玩”回来铁定冷了饿了!”
那女官等的就是弘治皇帝这番话”当下深深行礼答应,嘴角却lu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及至目送着一行人离去”她立时反身快步进了坤宁门,不消一会儿就回到了坤宁宫东暖阁,对着满脸焦躁的张皇后笑道:“娘娘,皇上说一会儿带着太子殿下回来,就在坤宁宫用晚饭,还说了让小厨房多做些暖胃的。”
“就知道支使人,他那乾清宫就没吃的?”张皇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可脸上终究lu出了笑容”“吩计下去,拣皇上和厚照他们最喜欢的那几个菜做……”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只听有人报了一声:“皇后娘娘,寿宁侯夫人和大小姐求见。”
“这会儿她们怎么来了?”
张皇后一时极其纳罕,自言自语了一句就吩咐传进。不一会儿,那一对打扮华贵的母女俩就进了东暖阁,又在宫女的服shi下除去了貂皮暖额和暖耳。弘治皇帝礼遇皇后娘家,因而寿宁侯夫人建昌侯夫人都是通籍禁中,连带家中小女孩儿都能〖自〗由入宫。这会儿张婧璇随着母亲给张皇后磕过头后,一时就四下里张望着问道:“厚哥哥呢?”
“别提那皮猴儿,又溜得没影了,他父皇这会儿正去找人呢!”
张皇后嘴里嗔着,脸上却笑意盈盈,寿宁侯夫人和张婧璇瞧着哪还有不明白的。不用寿宁侯夫人伸手去推,张婧璇就笑拉着张皇后的手道:“看姑姑笑得这般开颜,哪里会恼了厚哥哥。说起来我好些天没见着他了”什么时候让他出宫去家里,我那又有好多新鲜玩意。”
儿子和自己越来越亲近,张皇后也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担心朱厚照远了两位舅父家,当即笑道:“皇上这些天成天盯着他去文华殿听讲,
说是下雨下雪都不许缺席,他前两天才磨着我呢。一听说外头有什么好玩的”这心又得散了。等过一阵子,我就让他去你那儿散散心。”
寿宁侯夫人今次进宫不过是附带提一提此事,见张皇后这般说,她也就暂且作罢,三言两语打发了张婧璇跟着一个女官出去玩,就正sè说道:“今日臣妾突然来见娘娘,是因为前次接着娘娘的信,家里送了不少礼给兴安伯府。这些天听说那位世子的风声有些不好,甚至家里之前还有些人嚼舌头,说是侯爷之前交好这样暴发户似的新贵,是因为有意联姻。”
“怎会有此事!”张皇后一时又惊又怒,当即厉声问道”“那嚼舌头的人呢?”
“娘娘放心,已经被鹤龄下令打死了。”
寿宁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丝毫没变,仿佛杀的不是人,只不过是一只鸡。见张皇后这才面sè稍雾,她忙又说道:“为了之前送礼的事,二弟妹也在臣妾面前有些疑问,道是也不知道这么暴发户似的父子俩,怎就让娘娘和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