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只扬州待了寥寥几日而已,同周姨娘说了些私房话,多数时候是对方说,她听着。作为占用这具身体外来者,燕玉对贾敏或者周姨娘态度本身没啥不同。倒是有一点……虽然她过来时候燕玉已经咽了气,不存孽债,既然以林燕玉这个身份活了下来,有些义务还是要。
原主本身对周姨娘有期待,这一点她可以满足。
除了给贾敏服丧送葬,其他时间,她都陪着姨娘,周氏倒是有远见,她知道燕玉过了五七就要回婆家去,抓住机会将自己猜测说了一说。
“你嫡母走之前后交代是有关黛姐儿,让老爷将人送去荣国府给老太太教养……”周氏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时候,燕玉微微皱起了眉。她见过邢、王两位夫人一次,以她们对贾敏排斥态度,黛玉过去真能过得好?且说,那两位智力水平同将军府韩氏半斤八两,完全就是猪一样队友……得有多脑残才会上赶着把闺女送到那儿去。六七岁年龄,这个时代正是思想以及性格形成时候,也不怕姑娘长歪苗?
这些问题,同为外来客智能管家是无法回答她,虽然它能扫描书房提取重点编译各种手攻略,对于这个时代许多东西,很不理解。
周氏看出燕玉疑惑,伸手捏捏闺女脸颊,接着道:“《礼记》有云: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老太太早走了,以老爷对贾敏感情,会不会续弦谁也不敢说。幼年丧母,黛姐儿身份就尴尬了,林府之中无人有体面教养她。我知你想法,虽常年身居扬州,传言我是听过。荣国府两房太太且不说,那衔玉出生哥儿却是没教养……得老太太偏疼,做都是不入流之事,抓周时候竟抱住胭脂不撒手……”
“于我们看来,荣国府纵使千般万般不好,贾敏总不会信,谁会低看自己娘家?”
“贾府那老太太,太后跟前也有些体面,于世人眼中也是德行上佳。虽说孝期不走亲……老爷考量谁又说得清?”
燕玉仔细听着,没说什么,智能管家又嚷嚷上了。
“主人,伟大主人!”
“您母亲绝对是有大智慧,两个字——通透!”
“难怪能严防死守之下生下闺女,这绝壁是宅斗高手,人才啊人才!”
……囧。
周氏想说当然不只是这个,她凤眼微挑,似笑非笑瞅着燕玉,道:“别我懒得说,只一点要提醒你,嫁出去女儿泼出去水,好好庄家过日子才是正经,贾家人要怎么都由他们去,可不要傻得为黛姐儿强出头。她可是史太君嫡亲外孙女,别热脸贴了冷屁股,你凑过去人家指不定领情。”
“当心惹一身骚庄家太太不高兴。”
燕玉点头,所以重点这里?
她倒是理解周氏顾虑,站贾敏以及黛玉角度,对荣国府比她恐亲近多了。贾敏对自个儿身体状况是知道,恐怕早就安排了后路,或许还给黛玉做了思想工作。母亲遗命和庶姐建议哪个分量重?
对林黛玉而言,这个选择不纠结。靠刚出嫁没几天不是一个妈生姐姐?别开玩笑了。现这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入贾府惨淡凄凉发展。
当然,燕玉也想不到。
“我只想看看老爷对太太感情到底有几分,这些年林府里折了多少娇美娘……连个哥儿也没留下,他从没怀疑过枕边人。”
“到底是守着贾敏排位,还是娶房继室生儿子。”
“我得好好看着。”
周氏招着素面香扇,整个人已经陷入回忆中,到后,声音已经弱不可闻。
“幸好我儿嫁得早……”
五七仪式很讲究,传说死了人会这一天回家,后看看他家人,然后去投胎,或是去阴司居住。这日要灵堂里摆一桌菜,倒上酒、茶,丧者生前居住房间里摆好洗脸水和洗脚水,放好生前常穿衣服,为她后歇息一夜做准备。
召唤仪式从亥时开始,需由大儿子提灯笼爬到灵堂屋顶上,掀起三张瓦片,想着夜空大叫几声:“母亲,你回来啊……”这样话,族内后生也要梯子底下跪成一排,跟着哭叫。
这样庄重仪式必须得由儿子出面,女儿家撑不起台面。贾敏只生了黛玉,林如海无奈,只得从族内近亲之中找了个小子过来帮忙。这天是贾敏死后,燕玉头一回见着黛玉。她整个人很单薄,脸色十分苍白。初初露面时候还好些,仪式开始她又哭成泪人儿,跪着匍匐地。
“母亲……你别丢下黛儿!母亲!”
燕玉本以为林如海会对她说点什么,直到她启程返京也没被父亲召见。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七月,再有十来天就是庄凛生辰,本来应该大办,让亲朋好友都来看看媳妇德行。岳母去世,两人都孝期,这事就没被提起。来去路途中,燕玉已经将孝期忌讳记得清清楚楚,她什么都能忍受,唯有一点,不沾荤腥,忒要人命。不遵守也是不成,真让人逮住,装了这么久直接破功,名声就坏了。燕玉进得府门,先见到不是自家二爷,而是大奶奶韩氏,她竟穿了身大红色衣裳出来招摇。
“哟,我们凛二奶奶回来了?这打扮竟让我一眼认不出。”
卧槽,这是讽刺人家死了主母啊。谁忒么孝期穿红戴绿?
教训还不够?脑残无下限了擦。
燕玉摆出很疲惫模样,开口道:“是有许多时候不见嫂嫂,本不应如此匆忙,连日赶路,燕玉身子乏得很,先告罪回去了,体己话且留着日后再说。”
你妹体己话,你妹日后!
看着林燕玉往惊雷馆而去,韩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当初罚跪佛堂确是她自己惹出来事……那又怎么了?她就看不惯林燕玉那“温婉大度”做派,有个二品大员父亲又如何?不就是妾生子!还敢装怪卖巧讨婆婆欢心,踩低她珏哥儿!什么都能忍,这点绝对不。现就已经这样,以后生了儿子不得翻了天,将军府还能有大房落脚处?
韩氏拧着绢帕,恨恨往回走,且看她能得意多久,一年孝期才过了两个月,母亲能看着老二独守空房?二房进人时候不远了。她本来想直接回自个儿院子,想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拐弯去了太太庄陈氏那里。
“我来给母亲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