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镇国公罗老爷子薨,享年七十有八,在武将中算是难得的高寿。
开华帝派内侍到祭。
孟明远亦亲自前往吊唁。
这一帝一相是给足了镇国公府面子。
不管怎么说,镇国公府都是硕果仅存的两家元勋中的一家,而老国公一薨,两家元勋只剩下早已卧病在床如风烛残年的威国公一人了。
镇国公的丧事未完,威国公府又传来噩耗,年已八十有九的威老国公也薨逝了。
帝罢朝三日。
两家老国公一前一后薨逝,总让人有那么点不祥的感觉。
两家国公府承爵的子嗣齐齐回家丁忧守制。
不到两月,边关风云又起,突厥措顿可汗亡,继任乌历可汗举兵再次犯边而来。
这是明晃晃的打劫啊!
在边关将帅甫自更换的情况下打了大庆朝一个措手不及。
开华帝夺情起复两家国公府后人赶赴边关统兵迎敌。
在整个朝堂忙作一团的时候,致仕在家的孟明远依旧是闲看花开花落,坐看云卷云舒,偶尔到后园泛舟采荷,喝点小酒,生活过得颇是惬意。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为相二十余载,已经尽到了自己为人臣子的本分,不觉得有什么好良心不安的。
只是孟明远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以为最不用担心的老三会选在这种时候把一个人带回府,并言明要娶这人。
那是个女的,这个让程雪兰很是欣慰。
但是,那个女的是个出家的道姑,这让程雪兰受到了打击。
丞相大人扶着自己的额头心里直叹气,儿女果然都是债,就没有一个能省心的。
丞相大人没急着去问儿子,他很有耐心地等。
三天后,比耐心输给自己父亲的孟三公子老老实实地往父亲的“听风阁”取经去。
“爹。”
“终于想来找为父了?”
“儿子一直觉得爹从不受世俗所拘。”
“帽子戴得不低。”
“小霞虽然是出家修行之人,但这并不是她的本意。”
“出家既离家,离家既无家,你去道观赎了她出来就是了,哪有笨成你这样的?”丞相大人简直恨铁不成钢了,当年唐明皇就是这样转了个弯把儿媳妇变成自己的贵妃娘娘的。
“爹——”孟叔翰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给。”孟明远将桌上一份东西扔给他。
孟叔翰接到手里一看,不由眉开眼笑,那是赎买的文契,如今小霞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晚上,他就摸进了暂住在他院落里的小霞的房间,一偿夙愿,终于失去了他保持了二十多年的童贞。
几天后,孟家就办了一个低调的喜宴,帮孟三公子终结了他的终身大事。
不是孟明远想这么急,这么简单办,而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整日摸进人家姑娘的屋里睡,真怕夜长梦多整出不好的结果来,还是早点办了的好。
大家都省心!
如今,儿女们也只剩下二丫让他这为人父者烦心不已了。
在丞相为自己女儿婚事烦恼的时候,宫里也有了新变化。
杨妃的一个族侄女因着美色为帝所喜,被进为美人,如今圣眷正隆,风头俨然已盖过董昭仪。
果然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对于开华帝这种越老越留恋花丛的德性,丞相大人不表示看法。年轻时兢兢业业守江山,年老了,后继有人,放纵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一个帝王,他有这样放纵的权力和资本。
虽然如果做为一个忠臣,他应该进宫劝诫皇上龙体为要,国事为重,不可贪恋美色。但是,忠臣的下场通常都不怎么美好,聪明如丞相这样的,懒惰如丞相这般的,他断然是没可能去做那样的事。
侫臣孟明远是不当的,但是纯粹的忠臣他也没什么兴趣,不管谁要作死,那就作去好了,反正看戏的不嫌事大不是?
不过,致仕的丞相不出头,朝官自然有出头的人。
从古至今,抛头颅洒热血总是喜欢跟皇帝唱反调的谏臣诤臣那多了去了,不缺这种人才。
丞相偶尔听儿子下班回来谈论一些朝事,觉得朝中的八卦是越来越多了,比他那时候内容丰富多了。
可见,他这个镇妖石杵在朝堂上阻碍了多少人正常发挥啊,真是罪过。
在丞相大人乐滋滋地听着外面传回来的各种八卦消息的时候,某天,太子又跑到了相府,在后园的小舟上找到了自己的相父大人。
“相父。”
“太子如何此时会来?”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你在东宫忙事务的时候啊,你小子偷懒?
太子没工夫搭理这不闲不淡的问题,径直道:“相父,召二妹回来吧,是时候了。”
孟明远手里的扇柄轻轻地太子肩头按了一下,“太子,坐,老臣陪您喝一杯。”
太子便只好在舟中坐了。
孟明远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杯茶。
太子伸手接了。
“太子啊,人生有时就如这茶,品茶是急不来的。”
“可是……”
“没有可是,静心。”
太子若有所思,“我需要静心?”
“少年人,火气难免有些大,等太子到了臣这把年岁的时候就知道顺其自然的妙处了。”
太子垂眸喝茶。
良久之后,太子放下手里的茶杯,恭敬地朝丞相施了一礼,“孤谢过相父。”
“臣不敢当。”
“可孤还是想让相父叫二妹回来。”
孟明远此时方微微笑道:“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