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里,言战等五人合力扶灵狮。
后门外,罗可欣忙着让人拆先前搭下矮台,索性她方案用不上,要是老夫人知道了,又该惹她不高兴。男佣们拆了两排,就见一人从梅林深处走过来,到了近前,纵使遮了半张脸,有见识男佣也能认出来这是云氏目前风光无限森冉国际执行总裁方研之。
“你们点拆,东张西望什么?”罗可欣轻斥了一声,方研之打了个手势,两人拐进后门一侧死角。
方研之脱下帽子,罗可欣开口道:“你这样话,我就不能让你跟着云家送葬亲眷们一起进去了,你还没偷拍到什么,别人已经认出你是方研之了。”
“云夫人,你说,我该怎么遮得牢靠呢?”方研之上次是参加云老爷子寿宴,这次是参加云老爷子葬礼,这短短日子里,她离望着言战身败名裂那一刻越来越近了。
无论国媒,外媒,还是本城内云氏旗下媒体,都只能皇陵禁区外围限制性拍摄和报道,媒体进入陵墓是对死者不敬,方研之身为目前风头劲媒体人,当然禁止入内。让她意外是,云家大夫人居然会亲自邀请她进去——偷拍。究竟要偷拍什么?方研之浑身都立起了兴趣。
“这样遮?还是这样遮?”方研之靠近罗可欣,这位不养小白脸云家大夫人是贵妇圈子里独一份女人,她嗅了嗅她味道,罗可欣立刻后退道:“你做什么?”
……真是忠贞不二。方研之摸了摸鼻子,罗可欣皱眉道:“我叫女佣带你去换件衣服,你这身衣服还是太扎眼。你用手下一枚弃子克里斯,就让言战浑身都抹黑了,这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原以为你是聪明人,没想到连葬礼穿什么衣服都不晓得,果真是小家出来,没见识。”
方研之立刻上前搂住罗可欣腰,将她抵冰冷墙上,罗可欣还没开口之前,方研之就阴恻恻说:“你叫啊,好是叫破喉咙,让那些干嚎老妈子看看,你公公大丧日子,还和一个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女人这个角落里打情骂俏!”
“方研之!”
“我呢。”
“松手。我看你是不想做森冉国际执行总裁了,你要是真不想,我现就成全你。”罗可欣瞪大眼睛,方研之不以为意说:“没有我方研之,你是搞不臭言战。你,或者是你们云家想要扳倒言战,只能靠我。”
罗可欣气不顺推开了她,自从她嫁给云中天,还从未被什么人如此轻薄过,她啐了句,“只要是沾上言战,好好一个人都能变成疯子,你也不例外!”
从克里斯恋|童谜案,到“忱战门”失控报道,方研之等言战什么时候开口辩解,哼,她就不信言战能一直无视这些划她脸上一道道口子。方研之惬意说:“等言战身败名裂了,你要解雇我,悉听尊便。”
“真是个疯子!”罗可欣厌恶摆手,让女佣带方研之去换衣服,她整理好情绪,督促后门男佣拆完之后就去内宅听命,接着她就走到了前门去服侍云老夫人。
前门已经恢复交通,有十几辆车已经分成两排停路边,后边车还徐徐开过来,“啪啪”两下摔车门声音一响,言赋、陈祁东、连如白、程源和沈嘉盛相继下车,罗可欣倒是眼前一亮,所谓言战御用军团,个个都是出挑帅哥,个个和言战一样,有一身令人艳羡肉皮,今天,等老夫人扒完了言战那层皮,这些人皮焉将附之?
罗可欣款款走到云老夫人跟前,云老夫人刚擦完眼泪,狮子扶起来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当年还很年轻云磐……老泪纵横之际,她竟把言战看作是云磐,那一刻,风雪初霁,暖阳微洒,言战扶灵狮时用力绷紧侧脸竟与少时英姿飒爽云磐如出一辙。
“妈,您看什么?”罗可欣见老夫人神智恍惚,不由轻声一问。
云老夫人依旧看着众星拱月言战。
言赋上前立刻给言战披上了厚厚大衣,说:“上山路风紧,多穿一件,省得冻到了。”
言战点点头,向来能收到很多□消息沈嘉盛不悦说:“宅内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言总,您不该一人过来。”
其他三人也立刻明白了情况,言赋开口道:“姑,你为什么执意要掺合他们云家事情?双城,只有你姑身旁,也不懂得提醒着点么?”
“死者为大。姑姑想一点心力而已。”顾双城回答道。
“我们都认为这是非常不明智插手。但符合言总一贯作风。时辰已经到了吧?该上山了。”
“小贾呢?”言战转动手腕,小贾立刻弯下腰,言战他耳边说:“你和程源不用上山随行,找机会溜走,回公司彻查。”
“?”小贾不知该彻查什么,言战七分肯定说:“云中天一定是暗中收购。我看,恐怕真是有反骨鬼皮痒了。”
小贾不动声色点头,言战话刚落音,言齐和三叔公就下车走过来,三叔公张口就对言战说:“云家事情,你还是少插手。否则,可就落了个与云家联手化解危机口实。”
言赋皱眉,就算真是与云家搅一起,那也只是三叔公和言齐才可能干出来事情?倒打一把咬人计真是听得人怒火三丈。今天这葬礼,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好,我不插手,我叉腰。”言战拍拍刚刚扶过灵狮双手,婉约叉了一下腰,半笑着和三叔公说:“谨遵三叔公教诲了。”大场面上给足长辈面子是言战向来习惯,她是喜欢关上家门谈家事,可是今天偏偏落不得耳根清净,言齐又来了一句,“云老爷子葬礼,三妹真是热心过头了!”
沈嘉盛立刻反击道:“请二言总回去查查字典,您一路上是忙着赶过来,难懂没注意到这是云磐葬礼?你若是知道谁是云磐,你又怎么丝毫不对他葬礼伸出一把援手呢?”刚才第一个对言战插手灵狮一事不悦是沈嘉盛,现第一个勒令言齐派停止指摘也是沈嘉盛,陈祁东摸摸鼻子,老沈就是见不得言战言语上吃亏!多少年毛病了。可见,言战用辞上到底是吃了言齐多少亏。
“沈总,这三言总自己都没说话解释呢,您这是着得哪门子急?知道说你是来参加葬礼,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参加外交诡辩大赛呢!”言齐派标志人物言成栋站出来说话道。
言齐和言战要是一个场合出现,那必定一个被称为二言总,一个被称为三言总,双方人都愿意让彼此听得别扭死才痛。两句话一呛,沈嘉盛外交官嘴巴就被激活了,不屑说:“言总做得没有半分错,需要解释什么?这么爱听解释,你是被你供应商放过多少次鸽子才有了今天条件反射?”
连如白淡笑着横沈嘉盛和言成栋之间,说:“嘉盛,少说一句吧。”
“一个逗,一个捧,再多来几个抖包袱呀?”言成栋显然被激怒了,他轻蔑环视一周,狐疑问:“怎么不见程源程大总管呢?”
此时程源和小贾已经离开了,连如白开口道:“您想看相声早点说啊,前儿我手上还有一把余票呢。”
本想转移话题,不曾想言成栋来了句,“我是姓言,想要看什么不是张口就来事情,需要你这个外姓人慷慨解囊?呵!”
言齐派和言战派大区别于,言齐派全姓言,言战派除了言战,几乎没人姓言。这句话撂下去,两派人是真真云家门口杠上了。
言齐和三叔公不劝架不参与观看着,言战就纳闷得板着一张脸,先是看了一眼沈嘉盛,后又扫了一眼言成栋,冷冷命令道:“都、给、我、闭、嘴。”
言成栋和言战对视了一眼,他握紧拳头走到言齐身后,言齐笑着说:“难得偶遇,你我下属是叙旧呢,三妹可别上火。”
“你,也给我闭、嘴。”言战走过去,拉近距离后小声对言齐这么说道。
三叔公刚想开口叱责言战无视兄长,言战就冷冷瞧了他一眼,可怜他一把年纪了,还要把涌上来话给活活吞下去。
“都没话说了,是吗。”言战裹紧大衣,“熙和,双城,送葬队已经开始走了,你们俩我左右,我们一起上山。”
——“C组人注意,小鹰已经要上山了,立刻混入送葬队,你们进入皇陵禁区后,陵墓里,是收不到信号,一旦发现小鹰离群,立刻出陵墓外发信号。”
“收到。”不久,只听电波“刺啦”一声,暗房内电脑屏幕上显示C组人已经开始上山。
“小鹰怎么会离群呢,根据我们多日来观察,老鹰防卫滴水不漏,老鹰把她自己一半保镖都拨给了小鹰啊。这么多年来,小鹰从未出过老鹰保护圈。”
“老虎也有打盹时候,何况是一只将要被人从天上射下来老鹰?她飞得太久了,太招人嫉恨,今天终于有人要把她一箭射下来了!托了云老爷子福,这一箭想射不中都难呐。”
这个满是监控屏幕暗房里,无法看清坐控制台前那两人面目,然而却不妨碍从他们目光里渗出来血气染红整个暗房。
“D组注意,以速度准备好车辆,这场戏要表演比意外还自然才够味道。”
——云家这头,两列由祭师领路职业丧礼仪仗队先行,一路诵经念佛,说得是如来语观音禅,活人没几个能听懂;紧随其后就是云家亲眷们,那是哭声一片,就算是队伍末端也能听到整个云氏家族为了云磐离世真是伤透了心,这亲眷们当中也包括始终没有哀哭一声方研之,当然,是被罗可欣变装过后谁也看不出来是她方研之;亲眷们占了队伍五分之一人数,而其他大小豪门、各界知名人士等,就占了队伍五分之二,跟随丧葬队进云老爷子陵墓里面当然不会是这全部五分之二,允许进入皇陵禁区,还是允许进入陵墓里面,这葬礼邀请函上都写得一清二楚。言战一步一默念,念得都是求云老爷子阴间大吉大利良言,顾双城静静听着,刚刚不红眼眶又红了。离顾双城比较近陆子曰加脚步走上来,横|插|进了言家这些心不焉人里,顾双城警惕回过头,问:“什么事?”
“项链拿出来了没有?”陆子曰一边上山,一边找寻埋下那串血钻项链佳地点,已经路过一两处很适合地方了,顾双城陪老婆抽不开身,那倒是能趁机掉队把项链处理神不知鬼不觉。
顾双城哪儿还有心思管自己靴子里血钻项链,况且她小腿以下已经被它磨得麻木了……陆子曰神色一黯,“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陆子曰退回去,顾双城又追上前伴言战左右。
言齐和三叔公神情自,全当是观赏雪景,由他们两个再看向大多数社会名流,顾双城发觉,所有人嘴上哭着喊着来祭念云磐,大多都是来观光猎奇,只有闷不吭声走山路才算是对云磐心里带着惦念,这其中,恐怕也只有言战真心,她正心无旁骛祭奠着她心中教父……顾双城和言赋对视一眼,言赋扬了一下眉头,示意顾双城瞧一眼言齐小动作,顾双城认真一瞧,言齐走得很慢,渐渐就掉了队,落了后面,三叔公也同样落了后面,言战派纷纷打头,言齐派呢越掉越远,顾双城和言赋步伐一致退居言战身后,两人并排而行。
“怎么了?”顾双城无声挑眉曰。
言赋也挑眉道:“你我直觉应该一样。”
“……”难道那份消失遗嘱现形了不成?
“你父亲不仅带了三叔公,还有言家骨灰级老古董。你大概认不得家里那些老古董,他们竟然都从老家赶来参加云磐葬礼?他们对云磐都只有敌意。”顾双城看向言赋,言赋说:“今天一定会出事。不是葬礼时候,那就是葬礼过后。”
“……”言战背影已经五级台阶之上,顾双城望着她背影,没来由后背一凉,就像是有很多人暗中窥伺着她言战……眼前这盛大肃穆葬礼不是为了云磐,而是为了给唯一心诚言战准备。
“不能乱。你是离姑近人。”言赋拍拍她肩膀,两人又立刻站到言战左右两边,顾双城回头瞧了陆子曰一眼,意让他盯着掉队言齐。
陆子曰领命,只是这……拐弯处正好是一个林子,几名男子憋不住要去方便,恰此时,言齐和三叔公也进了林子里,陆子曰连忙跟进林子,一进林子,这两人就消失了,雪地里也没有多少脚印可以辨认。
成功躲避掉言战派耳目言齐和三叔公站一个巨大石碑后,言齐不耐烦说:“这台阶太长了,真爬上去,我怕是会累死。”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歇会儿我们就得回去了。一会儿你得记住,今天,是千载难逢佳机会。一会儿跟着我们进去陵墓里面全都是本城显贵,有些人平日根本看不到,今天也来了,你那几个叔伯能来,也是我费了大力气给抬上来,重要人都场,言战这次是下不来台了。你啊,不能说错一个字,那份遗嘱我已经从云姑那里拿来了。”顾双城和言赋想也没想到,四叔公因二叔公离世一病不起回老家养病之时,那个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姑其实是三叔公安插四叔公身边几十年耳目。
“真?!”言齐大喜过望,“云姑呢,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她死了。”三叔公面无表情说。
“遗嘱对我们有利,是吗?”
三叔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笑着说:“有了言忱亲笔遗诏,言战日子是到头了,你要稳住。这么多人都,言战她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嗯。”言齐一点儿也不累了,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一棒槌打死沈嘉盛他们那群人了。
正说着,言成栋也来到了石碑后面,恭维对言齐说:“言总,您要是实走不动,我背着您从那边小路上山也是可以。”
“还是阿栋对我忠心。”言齐笑得合不拢嘴,三叔公说:“你们俩给我听着,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成大事。成栋,云宅你不该和沈嘉盛他们产生口角,要是让言战察觉出万一,今天这出戏就唱跑调了!”
“是是是,三叔公说得对。我这不是看不过眼,一群外姓人,对我们言总指手画脚,算什么东西?我呸!”言成栋讨好说。
“走吧。”三叔公沉声说。
——顾双城这边让陆子曰盯梢盯丢了,直到言成栋扶着三叔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陆子曰才看到言齐脸,按照他察言观色功夫,刚才这三人一定是商量了什么欢乐事情,因为言齐脸上喜色是刹也刹不住。
——言赋这边盯着言齐两个人倒是没跟丢,可惜是一句整话也没听全乎,大雪压倒了他们头顶上松枝,差点被砸死他们没听到遗嘱二字,于是他们反馈给言赋消息也十分简短——三叔公和言齐恐怕是想趁着众人都,又拿那些谣言说事儿,企图逼言战退位让贤。这消息是要进陵墓时候,言赋得到后一则准确消息。
眨眼犹疑间,已经到了陵墓外头。整个送葬队要休整三分钟,等队伍末端几名年长男佣拿着填墓穴金锹来。
顾双城擦了擦言战额头上汗,言战莞尔一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儿,就是看着你。”顾双城不看了,她站这巨大陵墓口,只感觉从里头蹿出来一阵又一阵阴风,她后退一步,看向言赋,小声说:“你也不能乱。你是姑姑捧手心长大。”
言赋点点头,“要是发生了什么,你必须要看好她。”
顾双城点点头。
明晃晃金锹已经从队伍末端跑到队伍前端,几个年长男佣跑得气喘吁吁,罗可欣安排了两个年长女佣站队伍一侧,就跟上车检票似,认脸识人,这五分之二之中,只有三分之一跟着云家亲眷进去了,剩下只能站外面喝雪风。
然而,能进入皇陵禁区已经算是值回票价。等到进陵墓人全都进去了之后,留陵墓外开始合影合影,拍照拍照,云家管事们开始还想管管,后来便没有插手,这是葬礼啊,又不是闹洞房。
……陵墓很深,起初迈进来时候,众人都以为只要再走十几步就能到里面,谁成想这不是十几步,也不是几十步,绵延至没有灯光黑暗头,上千步正等着他们迈过去呢。
言战步履愈发缓慢,顾双城察觉后,就趁着已经走到黑暗之际,一把抱起了言战。言战吓了一跳,她近几乎没怎么睡觉,确实有点脚力不济,但是还能坚持住。
“把我放下来。”
“要么让我抱着你,要么让我背着你,这里很黑,没人会注意。”确实没人会注意,祭师不准明火,让众人默声虔诚朝前去,马上就到陵寝了,黑压压一群人走黑压压路上,谁会注意谁?
沈嘉盛、连如白和陈祁东立刻围了过来,言赋搭了一把手,言战不让抱,就只能让顾双城背着她。
言战上了顾双城背,眼前亦是黑,谁也瞧不见谁。她有些乏了,便靠顾双城后颈上,闭目养神。顾双城走得很稳,言战只觉得自己一片漆黑里不费力缓慢向前移动,就跟个浮世游魂似,她乍然间感觉不到周围其他人了,只能感觉到顾双城体温和呼吸,这场葬礼让她感慨良多,言战不禁抱紧了顾双城,于一片黑色里,无鬼,无神,亦无他人,只有她和她顾双城。
走了一会儿,祭师终于开口说,止步,到了。骤然间,就已经到了有灯光地方,有一个方形墓穴深深印众人眼前,饶是对这墓室里雕刻有十二分兴趣,此时看到这么深墓穴还是让很多人收起好奇心,打起十二分敬意来惦念云老爷子亡灵。
顾双城放下言战,低头整理了一下言战衣领,墓室里人一多,就有点热气腾腾,顾双城又替她脱去了大衣。
侧过头去言战,望了一眼那墓穴,又环视了一下这墓室一切,她望向陈祁东,“祁东,这墓穴是不是……”
“是。按现丧制,封上了,这墓室就不开了。再加上云老爷子又是葬皇陵里,恐怕以后很难有人来祭奠。”
那就是说,这是后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云磐了。
言战眼眶红了,仿佛要千言万语要和这位老人家说,到了这后一刻,她哑然了。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不外乎继续商界传承云磐那些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