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皇帝在心情极端恶劣之下爆出这一个字之后,似乎也察觉这对于门外这名如今的大商皇帝而言有些过了。睍莼璩晓然而曾经帝皇的威严,如今武宗的高傲,令他已经不会放低姿态,他只是声音稍稍缓和道:“那个强者,不是你能对付的,交给秀儿。”
赵宏的心情陷入极端的愤怒之中,但他仍旧如同司马瑜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而是默默的在殿外在外人看来,殿内的人不会看见的情况下恭敬的点头道:“儿臣明白。”
“去吧。”老皇帝只是淡淡说道。
赵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老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眸光之中有了些许不明的光亮。至于赵宏会有如何的想法,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情在他看来都是不重要的……
而被老皇帝长期忽略甚至鄙夷的赵宏,却在走出了深宫内院之后,重新恢复一身的帝王威严之气。他忽然笑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愉悦的样子。事实上他此刻真的很愉悦,因为他忽然想明白老皇帝为何会那么愤怒。联想到方才听到的声音,他知道老皇帝受伤了,这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然后赵宏步履稳健而威严的准备走去宴厅,在步出这皇廷内院的大门之后很远,他才上了随侍而来的帝架。
帝架在摇曳中带着稳稳的舒适的节奏晃荡着,然这种舒适却在赵宏觉得最美妙的时刻戛然而止。他皱着眉,正要表现出帝王的怒意。但他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奴才司马瑜,叩见圣上。”
赵宏的眉微微的舒展开来,因为司马瑜自称奴才,更因为他还听见一道表示彻底臣服的磕头声。他曾经问过连灵玉可愿意臣服于他,但连灵玉选择了臣服于大商。这虽然在本质上没有区别,但赵宏却知道这有很重大的区别。可他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最亲的子,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所以他问:“朕可以相信你的忠心如狗么?”
司马瑜很平静的回答:“回圣上,您自然可以。”
“为何?”
“因为臣的反叛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臣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从此不能有后。臣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臣想要毁掉琳琅侯府,臣要践踏连家人,臣想连家的女儿被臣狠狠折磨!”司马瑜一字一句的讲着,那是他不想为外人知的耻辱。但这一刻他将这样的耻辱出卖给赵宏,他确实被逼到了某一个点,他想要毁灭连家的心似乎在某一刻已经超越了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因为他的眼里,容不下那一抹火红,容不下连灵玉灿烂的笑!
“朕需要亲眼所见。”赵宏的声音很冷漠,冷漠得一众随侍的内侍和宫娥都情不自禁的颤抖。
司马瑜没有再出声,而是站起身并伸手解开腰带。当他的裤腰带被他解开,当他的耻辱毫无保留的展露在空气之中。大商皇宫这一条宫道上的空气似乎被凝结住,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阵。
谁能想到正是风华正茂,正是权倾一方的英武侯,会是一个下面没有的人?甚至有些内侍忍不住想:这不是跟我们一样么?
“十一月十一,是你的生辰,就在那一日你和诗诗大婚。”赵宏的声音从帝架的重重帷幔之中传递出来。
司马瑜已经安静的穿戴整齐,赵宏道:“有人行刺,换一批侍从来。”他的话音才落,随侍的内侍和宫娥心中燃起一抹不安,然而一道影子一般的存在瞬间将他们的不安抹杀在人间。
宫道之上蔓延出浓郁的血腥之气,再远一些的护卫军极速赶来。可他们看到的是一地的内侍和宫娥的尸首,还有站在帝架之前似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的司马瑜。
赵宏的声音有些疲倦道:“苗疆和不在,你们都是饭桶么?副统领杖责一百,罚俸半年。英武侯救驾有功,暂代料理皇廷护卫统帅之务。”
“是,圣上!”所有跪在地上的,穿着大商最强盔甲的,佩戴上乘融妖丹宝剑的皇廷护为不敢有一丝不服。而被杖责的皇廷护卫军副统领,则是连灵玉的一名熟人——罗刹。
……
连灵玉那时候并不知道她精心布下的,想困住的司马瑜的局被后者以这样的方式破解一半。在赵宏看来一名不能人道的奴才,真的要比一名风华正茂同时也可能蕴含无限野心的男人值得信任。在他看来下面没人的奴才,是不会有太大野心的,是比较适合养的狗。
虽然赵宏不一定就会完全信任司马瑜,但相对连灵玉而言,司马瑜还是获得了他更多的信任。而且连灵玉身边还有一个他完全不能掌控的因素——云焱,所以他选择了上门摇尾祈求肉骨头的凶狗,而放弃了一只不能控制的猛虎。
赵诗诗也不知道她向来自以为比较宠爱她,至少算是把她当人看待的父皇,在这一刻知道了司马瑜不能人道的事情之后,反而极快的促成这一场本就是利益需要的婚姻。对于赵宏来说,为了完成他的某一件大计,所有的子女都是可以牺牲的。
事实上连灵玉带领大商军大胜了乌坦军,对于赵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在他的计划里,这应该是一场大败,即便他会因此赔上在世人看来他最喜爱的皇子,他也不觉得心痛或者伤心。所以即便司马瑜不来自表臣服,连家和连灵玉都是扰乱他布局的乱棋,迟早是要除掉的……
……
这时候的连灵玉同样不知道她血杀一方的拼命,她与长亭侯密切联手得以保下的大商江山,其实是赵宏准备不要的土地。他们都不知道这位有严重疑心病的皇帝,其实还隐藏着疯子一般的疯魔。唯独同样疯魔的司马瑜能觑探一些赵宏内心的秘密,所以他站在了这条宫道之上,所以他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司马瑜说是连灵玉逼他的,所以他走了一条更决然的路。不过在他看来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的最终目标不会变。而为了得到赵宏的完全信任,他还能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比如自断手脚……
那时候的连灵玉正在宴厅里和云焱说话,两人似乎有谈不完的谈资。甚至完全不避忌那些已经有些怪异的视线,似乎他们是真正的清者自清,又或者是承认那些人的猜忌。
而此时的皇后似乎掐准了皇帝来的时机,也已经在赵宏到达宴厅之前尊贵端庄的候着。赵宏满意的点点头,他的心情仍旧很愉悦。好似此前在朝堂上的郁结之气都被一扫而空,好似只知道大商军大胜而归的消息一般。他与皇后高傲的步入宴厅,承接一众朝臣、贵妇、闺秀的叩拜敬仰。然后他一步步的走上正中的帝座,并威严的落座下来:“平身。”
赵宏觉得无论内院中的那位多么的威严,多么强大的压着他,但他才是京都城里的皇帝,才是大商朝的君。所以整一个大商朝之人都要跪在他面前,于是那唯一没有跪地的云焱就引起了他的不满。只是他只是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因为此前在大殿之内他看到了“云焱”是跪地的。这种认为强者也要臣服于他的帝皇威压的荣耀感,令他失去了判断的理性。
内侍有些尖锐的嗓音已经扬起:“设宴——”
宫娥的倩影开始穿梭在宴厅之内,一道道佳肴被呈现在桌案之上。宴厅之内顿时被各种膳食的香味充斥,但并未有人会忍不住拿起筷子先动。
“今日我大商三喜临门,普天同庆,当饮尽此杯!”赵宏的声音透着轻快的愉悦。女席上很多人不知道内中有事,然一众朝臣却都有些讶然。而一些眼尖着,自然也看见了司马瑜是随驾而来。这其中的意味,就多了很多猜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恭贺圣上,大商千秋。”宴厅内似乎充满了喜庆之意。
“平西将军乃此番大功臣,朕为天下百姓敬将军一杯酒。”赵宏再道。
连灵玉站出身,拱手拜倒:“臣乃大商子民,更是大商军人。圣上言重,臣惶恐。”
赵宏只是浅笑道:“平西将军不必惶恐,尔之所为即便是朕都应该道一声谢。谢谢将军保住我大商西陲,此战之后大商再无大战,全凭将军也。”
连灵玉听言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子,似乎很惶恐。甚至单膝跪地道:“臣惶恐。”
原本因为赵宏的话语而引起大商朝中军方老臣心中的一些怪异,在看到连灵玉的惶恐之后微微释然:还是一名小将啊,即便英勇,终归还年轻。
赵宏也很满意的笑着:“将军请起,都换上陈酿的梅霖香。大喜之日,当以国贺举朝同欢!”
“奴才遵旨!”丁福云立即去将皇廷上乘佳酿梅霖香换上宴席中,本也是不错的酒。
梅霖香有淡雅的梅花香,一经开坛便有优雅的梅香四散于宴厅之内,完全压制住了佳肴的香味。不少好一口的朝臣都有色动之意,可见这梅霖香确实是酒中上乘的佳酿。
只是这样婉约优雅的酒香,却令连灵玉想到昔日她领军出京都时,酒圣常云为大商军壮行的那一坛烈酒。不知为何,她很想念那一坛酒的滋味。
云焱也被这样香气诱人的酒吸引,他好奇的端起酒杯,仔细的抿了一口。然后他听到赵宏的话语:“原来云公子也是好酒之人,不知这梅霖香可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