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柏酒从木桶中盛了出来,在杯中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奇异香气,川椒和侧柏叶的气息混在在醇美的酒液中,喝下一口那股辛辣之意便直通全身,热腾腾地在百骸之中游走,传说天上玉衡星散落为椒,人吃了身轻健走,在元日饮椒柏酒,用来去病健身最好不过。
不过冯小怜依然喝不惯这味道,捏着鼻子喝了一口之后,便说什么也不喝了,只是辣得直皱眉,倒是解四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极为畅快,就连赵秀儿盛酒都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哈哈,痛快!”解四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朗声笑道,一张黑脸被酒气熏得通红,看起来似乎极为高兴。
“又是去哪家讹钱了?”赵秀儿蹙着眉埋怨道,“这大过年的,也不安生些。”
冯小怜笑嘻嘻帮腔道:“就是就是,再不积德,小心讨不到媳妇哦。”
街头闲汉解四自然是个讨不到媳妇的光棍,不过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是以解四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某讨不讨媳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得瓢把子赏识,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赵秀儿咬了咬唇,有些微恼地瞪了解四一眼,将盛酒的木桶转身抱回了厨房,解四一怔,不知何以赵秀儿忽然生了气,却也浑不在意地摸了摸头,便抓着桌上的五辛盘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赵秀儿将酒桶放好,见解四兀自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心中更是气恼,又一把将五辛盘从桌上拿了起来,解四这才傻了眼,摸不着头脑地道:“秀儿……”
“莫要再叫我秀儿了!”赵秀儿气恼道,说完,她便一转身又进了厨房,许久没有出来。
解四茫然,随后莫名其妙地念叨道:“秀儿这是咋地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穿开裆裤玩泥巴的时候,她可不这么别扭……”
“哎……”冯小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一个月下来,她也是颇为喜欢外柔内刚的赵秀儿,于是也不由真心地为赵秀儿开始打算了起来,盘算着怎么才能让那卢氏松口,好让赵秀儿脱了身与解四在一起,只是解四这憨货……真真是不解风情。
不过冯小怜还是决定此时不说破赵秀儿的心事,毕竟他们二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外人去掺和反而不美,于是她只好悠闲地吃着花生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罢了罢了,不去想它。”解四纠结了一会儿,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然后对着冯小怜兴致高昂地邀起了功:“老大,上回你吩咐某去散播那故事,嘿,不是某夸口,没三五天功夫,整条街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哈哈,某做得还不赖吧?”
“嗯,做得好!”冯小怜面上微笑着表扬,心中却默默一?澹?胱抛约荷匣亟示∧灾?喑隼吹摹昂烂哦髟埂惫?皇羌?贸ぐ渤前傩盏幕缎牡模?还?馑氖掷锏钠闷ひ不拐媸巧畈夭宦叮??匣鼗骨籽奂?桓鍪菔菪⌒〉钠闷そ?夤适掠痔碛图哟琢艘环??宰怕?扑恋目腿撕?德屹?7档锰旎?易沟模?潭碳溉眨?歉簧痰牡谑?叻啃c?咽翘焐鲜裁词裁葱窍路驳牧耍?抢颖?玫氖俏寤鹌咔莨??颖?比饕坏吻寰涣鹆?坷锏哪虾o伤??獠攀贡?嗳袅柩??窈跗渖瘢?荒苤笔印??p> “不过说起来,老大,某虽佩服你脑子聪明,某真正敬佩的还是瓢把子!”解四神采飞扬,唾沫横飞地胡吹道,“要说那瓢把子,正所谓‘此生不识瓢把子,看遍英雄也惘然’,嘿!不是某夸口,瓢把子创霸下帮,是为长安城九帮十八会之首!瓢把子的威名,长安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没有理会解四翻来覆去毫无新意的江湖套话,冯小怜趴在桌子上懒懒地问道:“说了半天,你究竟见过那个什么瓢把子没有?”
解四面色一红,然后使劲地挥了挥手,继续吹嘘道:“嘿嘿,某远远见过一回,没瞧仔细,不过瓢把子可是个胸毛凛凛的大汉,使得金光雷电霹雳掌,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冯小怜一手扶额,有些头疼地叫停道:“且住且住……身高八尺,腰围八尺,那瓢把子可是四方的?”
解四一愣,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显然他心目中的偶像地位崇高,随后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四方就四方,八角形的都有!若是不服,待会儿瓢把子来了,你亲眼瞧瞧不就知道了?”
“那个瓢把子要来这儿?”
“可不是,说来也奇怪,不知瓢把子从哪里得知了某这无名小卒,说是要提拔某解四!嘿嘿,还纡尊降贵要来尚冠里,想来是某前几日收服了邻街的……”
冯小怜心中咯噔一下,霍然起身,只觉得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赵秀儿正巧从厨房里转了出来,冯小怜来不及多说,匆匆道:“阿赵,解四,我先回去了。”
赵秀儿不明就里地点点头,解四却还叫道:“哎,老大,再坐会儿啊,你还没见瓢把子呢——”
解四还没说完,冯小怜便一把匆忙地推开院门,往外头也不回地走去。
然后没走几步,她的脚步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