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航这才把注意力落在门口的盛海灵身上,深邃的五官浮着温漠的暗色,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隐约透出湛湛的寒芒,令人不寒而粟。
盛海灵提着袋子的手用力收紧,全身的神经也在男人的目光下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随时会崩断,她望着那个矜贵优雅的男人,怯怯的开口,“沈先生,这是你昨晚借给我的领带,我已经洗干净了,过来归还给你,还有,昨晚上谢谢你了。”
就像男人会更了解男人,宋青叶身为女人,自然更了解女人的想法,这个盛海灵,是想把手伸向沈易航。
她噙着温浅的笑意,眉目净是温凉,淡淡的开口,“盛小姐,不用客气,进来坐吧,坐下来慢慢聊。”
盛海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忽然搞不明白这个宋青叶,不懂她为何非但不生气,还能笑吟吟的邀请自己这个女人进屋,是太愚蠢还是太聪明?
然而沈易航却没有顺从宋青叶的意思,更是没有给盛海灵任何的情面,低沉温淡的开口,“我说过,领带可以扔了,你可以回去了。”
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温淡平和,偏偏那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冷漠。
盛海灵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根本没想到看似温和的男人,无情起来比任何人都要狠,居然连家门都不让她进直接赶人,站在门口处,一时间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尴尬与难堪。
宋青叶心底暗暗腹诽了:啧!这男人还真是不是情趣呢,没瞧出人家是想借此跟你好上么?难怪能够守身如玉那么多年,女人上门都被他下跑了!
不过,宋青叶能听到沈易航这么说,打从心底涌起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悦,绯色的唇不自觉的轻勾,又十分同情这个大明星。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化解了盛海灵的尴尬,“盛小姐,不好意思,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麻烦你特意跑了一趟,东西交给我吧,你先回去吧。”
说罢,宋青叶把盛海灵手中的纸袋子接了过来。
盛海灵盯着女人脸上温温淡淡的笑容,感觉宋青叶那分明就是讽刺和嘲弄的笑,她的脸色一寸寸发白,却又不敢动怒,只能勉强的扯出笑,“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盛海灵正要转身,沈易航却忽然开口。
她楞神还没反应过来,沈易航已经踱步上前,一把将宋青叶手里的袋子夺了过来,面不改色的塞回了她的怀里。
“顺路带上这个拿去扔掉,谢谢。”
伴随着砰一声,大门甩上,盛海灵整个人久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回过神,精致的脸蛋上,一阵红一阵白,五彩斑斓。
而屋内,宋青叶忍不住笑了出来,被沈易航拖拽着往客厅走,她挣扎了两下,“喂,你做什么呢?”
沈易航将用力将她摔到沙发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眉宇上很明显的不悦。
宋青叶心虚的仰视着,小心翼翼的开口,“你瞪我做什么?”
“你很开心?”
“咳!没有啊。”
沈易航冷哼了一声,“你没瞧见那个女人对你的男人居心叵测?你还想把她招待进来,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
宋青叶颇感委屈,现在他招惹了外面的野花,反而责怪起她不帮他摘掉?还敢质疑她脑子有问题?
凉凉的瞥着男人英俊的眉眼轮廓,不咸不淡的开口,“沈易航,女人是你招来的,你现在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求你去拈花惹草了?我现在给足你面子,没当场撕了她闹得大家难堪,你还不乐意了,到底谁的脑子进水了?”
“你刚才就可以撕她。”
宋青叶随手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往他脸上砸去,“我才不要!首先那个女人是梁楚的情敌,我凭什么帮她手撕小三?”
沈易航单手就挡下了抱枕,抓在手中,漠漠地道,“她现在找的是你男人。”
宋青叶从沙发上站起来,身高仍是主语劣势,不得不仰着脸与他对视,语气微微泛凉,“你我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们又没有感情,谈何别人插足?”她转身,“再说了,你想要女人,也不会饥不择食到找沈易捷穿过的破鞋。”
她抛下这么一句,就上楼回房了。
倒是沈易航定定的站在客厅盯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楼梯上。
宋青叶冷嘲热讽的功夫倒是很深,明着是在骂盛海灵是破鞋,实质上却是梁楚都给一块骂了进去。
……
宋青叶的外婆家位于港城一个比较偏远的小镇上,开车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沈易航还是第一次开这种地方,路途不太收悉,所以多花了点时间,抵达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她的外公已经过世很多年,乡下就只有她外婆一个人住,房子是很普通的平民住房,有两层,装修普通且历史久远。
沈易航坐在铺着垫子的木质沙发上,脸上挂着笑,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左邻右舍,全是陌生的面孔。
明明他们才进屋五分钟,跟外婆她老人家打了个招呼而已,紧接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门口忽然就涌进一大批的人,男女老幼,参差不齐,把宋青叶和沈易航团团围住,活似他们俩是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
“七婆哟,这就是青叶的对象?哎哟,真是一表人才哟!”
“是呀是呀,青叶好福气啊!”
他们口中的七婆,正是宋青叶的外婆,村里的人都是如此尊称她,听到这样的溢美之词,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脸上的被岁月雕刻的沟壑更深了。
沈易航一脸懵逼,压低声音问宋青叶,“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的是方言,沈易航完全听不懂,只觉得叽叽呱呱的吵得像古时候赶集似的,却又不得不端着笑。
宋青叶偷偷的环视了一圈,脸上的笑容也僵得不行,“他们说你一表人才。”
“他们打算这样看我们看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谁让你开着一辆豪车过来,还是我的丈夫。”
“你在这儿很出名?”
“噢……全村的妇女都拿我给她们的适婚的女儿当反面教材,耳提面命让她们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像我眼光长在头顶上,三十好几了还嫁不出去,到头来都没人要了。”
宋青叶说的都是大实话,她每年都会回来看她外婆,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以后,每年回来都会被关心到终身大事,年复年,她始终一个人,渐渐就成了这些人口中取笑和嫌弃的题材。
沈易航低低笑了一下,打趣道,“这么说来,我这一表人才的男人,不正好让你扬眉吐气了?你带我来这儿,是不是也为了出这一口气?”
宋青叶白他一眼,没好气啐道,“谁给你的自信?我用得着跟他们较真?”
两人你来我往的小声交谈起来,外婆老人家见状,打断了那些七嘴八舌的人,“好了,青叶,你们开车过来也累了,先上楼去休息下,一会儿我再叫你们下来吃饭,”又开口赶围观的邻居,“你们也赶紧回去自己家吃饭。”
……
乡下不似大城市有昼夜不息的霓虹彩灯,有通宵达旦的歌舞厅,夜生活很简单,夏季炎热的时候在十点钟也基本睡下了,现在天冷,不到十点钟就很多人睡了。
宋青叶的外婆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九点钟就躺下了。
宋青叶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沈易航穿着一身单薄的居家服站在窗户边上抽烟,青烟朦胧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高大宽厚的背影显得很落魄。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马上就回过头,随手将烟蒂碾熄,“洗完了?”
宋青叶也只是随口说过一次她不喜欢烟味,他就记住了,很少会当她的面抽烟,室内也进来减少。
她随口的应了一声,顶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步入房间,顺手关上门,“是不是很无聊?”
他来这里,先是被人评头论足,然后又是被她外婆拉着对他进行刨根问底,还得当外婆的按摩师,帮忙下厨做饭,外婆也因此直夸他,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讨得长辈的欢心,就是不知为何一直跟他的亲爹水火不容。
不过想起他今天的表现,宋青叶总觉得有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期间上山下乡的文青既视感,就是不用他下田插秧种地,劈柴打水。
沈易航抬手揉了揉肩胛和脖子,走到她的跟前定住,低头睨着她,淡淡道,“无聊的话,你有什么办法排遣吗?”
她歪着头,“显然,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早点儿睡。”
沈易航轻笑提出建议,“要不,我们出去夜间探险?”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要。”夜晚冻得要死,跑田野里是没事吃饱了撑么?
“就当陪我体验生活,赶紧把头发吹干,我换一身衣服。”
宋青叶见他翻箱倒柜拿衣服动真格,错愕的瞪着眼睛,“你来真的啊?”
“反正现在也还早,睡不着,出去一趟。”
宋青叶,“……”
夜晚的乡村特别平静,稀稀落落的民房从窗户里透出屡屡的灯光,空旷的田野里只有冷风在刮着,隐约还有些虫鸣,这种祥和宁静是在繁华都市里感受不到的。
宋青叶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手里拿着手机开着手电筒紧跟在沈易航的身后,借他高大的身材来挡风,“现在这种时候,到底有什么好体验的,我们回去吧?”
“陪我走一圈就回去。”
“可是好冷啊。”虽然还没入冬,但是这几天降温,乡下温度更冻。
她的话音刚落下,前面的男人忽然转过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下一刻,她冰凉的手就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大掌里,粗燥的触感,包裹着她,“牵着我,手就不会那么冷了。”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两个手机的灯光,宋青叶瞧不清楚男人脸上的表情,更是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莫名的觉得,此时的他一定是温柔的。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轻声道,“不用了。”
这种温暖,已经开始让她越来越贪恋了,她很害怕自己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