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自己睡在四周洁白如雪的病房里。
浓烈的消毒水味刺鼻难闻,她一如既往的首先皱起了眉头。
意识渐渐清晰,视线也逐渐明亮,她只微微一侧头看见了床边单手抄袋,挺拔熟悉的身影,跟她意识流失之前快速从她视线消失的那抹背影一模一样。萧潜抱起他之前下腹的绞痛感,还有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失的恐惧也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心中顿时一紧,她翦眸怔怔,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还是拱拱的,如同覆了一块铁锅。
夏繁锦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醒了?”
低沉,沙哑得像一夜没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是轻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渐渐朝病床走来。
夏繁锦并没有看向声音的来源,而是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帘拉开了一小半,她看到的天空是浓墨般的黑沉。
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了。
腹部还隐隐有些异样,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见红了。现在她全身清爽,显然是有人给她擦拭了身子,整理干净,换上了干燥宽松的病号服。能给她做这些事的,除了唐敛,就是护士。
不过谁都一样。
“现在什么时候了?”夏繁锦合上眼睛,虽然刚醒,精神却算不上太好,嗓子也有些沙哑。
“凌晨四点。”
唐敛看着病床上的女人苍白如纸的面容,眉心间还透着疲倦。他在病床边站定,为了让夏繁锦休息得安稳,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暖色的壁灯,光线并不明亮,唐敛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投射出了晦暗的剪影。紧锁着她的眼神依旧沉寂平静,如黑曜石般,散发着沉冷的光泽。
只是他看她的每一眼,似乎都多了让人无法捉摸的小心翼翼。
凌晨四点,睡了十个小时了。
夏繁锦继续闭着眼,打从心底想要忽视唐敛的存在。
而唐敛的存在感却太过浓烈。即使他没有说话的时候,她都能感到一股让她无法呼吸的压抑。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夏繁锦最后受不了了,才睁开眼睛,“你能不能别站在这儿了?”
唐敛不答,就像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稍稍倾身,想要去触碰她的脸。夏繁锦放在被子下的手一下子握紧,侧开头去躲避。
知道他装聋作哑的本事太高超,夏繁锦不想像往常那样跟他打太极,也不愿意了,索性看着他,下巴微抬,说:“你花时间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的耗,不如去陪那位,我看她好像很严重。”
苍白的脸了无生气,笑着的样子,挺难看的。
唐敛觉得五脏六腑有一瞬间就像被粗糙尖锐的石头研磨,戳穿一样。
夏繁锦的性格便是如此,慢性子,容易因为小细节感动,也极容易因为一件小事判他死刑,不过,这么久以来,在她眼里,他所做的已经算不得小事情,在她的念头里,就算是十个他估计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翻不得身了。
就是因为了解她了解得太透彻,这种时候,才会有那种无限的怅然若失,就像有一双手扣紧了喉咙,连喘气都不得安生。
就算他以前面临道上仇杀,中枪手上,或者是会议桌上谈判,都不曾有过的感受。更无法想到,有一天会有个女人,让他把这些感觉都尝了个遍。
每次被她左右,难以抉择的时候,他都会想,如果在遇见她的时候,还没踏足泥潭的时候,了解了她,毁了他,现在他就不会有这么多顾忌了。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男人在女人面前低头,被女人左右想法情绪,为她打破原则,是一件光鲜的事情。
看到她心如死灰的表情时,才知道比起心痛和慌张,他更愿意为她打破原则无数次。
像他这种人,从他懂事知情开始,就知道感情这种东西碰不得,所以当年跟余音媤有了一点超乎朋友之外的感情时,他才立刻掐断,理智果断。
只是在夏繁锦这里,似乎从一开始便失去了这种自控力,一路脱缰狂奔,所有的局面,似乎总是跟他的计划脱轨。
到了今天,既然他已经放不开手,又怎么可能让她死心?
不顾她的抗拒,唐敛俯下身,一只手贴着她的脸,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
被强迫着直视着他的夏繁锦,勾唇寡淡的一笑,“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近?”
“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