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抵御机炮攒射的复合装甲被黏液团击中,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腐蚀、融化,出现一个个大洞。
罗伯特怎么都没有想到,除去那些张牙舞爪的犬形生物,眼前这种浑身包裹在厚重甲壳里的大家伙已经潜入己方战阵腹地,却没有人知道。
一名断腿士兵怀抱两枚破片手雷,试图要拉一两只异形同归于尽。结果是,雷炸了,他死了,那只小轿车一般大小的家伙却只是晃晃身体,顶着嵌在外壳上的弹片,继续朝着旁边的装甲载具喷吐黏液。
罗伯特很走运,因为蟑螂把攻击重点放在卫戍部队的载具上,没有追击像他这种从前线溃退的单兵。
追击逃兵的除去那些犬形生物,还有另一种让人恐怖的东西,在奔跑途中他曾眼睁睁看着5名聚拢在一起,边打边退的士兵被一种腹部冒着绿油油光芒,以滚动形式运动的物体撞上,化为一股墨绿色喷泉。
可以抵御步枪子弹的圣教军级动力装甲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被融化成铁渣,可想而知里面的人又会落到什么下场。
在接近宫墙的坍塌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了下来,没有像前面那些士兵一样蜂拥而上,去争抢逃生之路。
这样的举动救了他一命,借着身后摄像机镜头提供的视野,他再次看到那种以滚动形式移动的绿色爬虫。
不,不应该用爬虫来形容它们,比起印象中那些可以一脚踩死的节肢生物,它们的身躯足有一头公牛那么大。
罗伯特本想发声警告前面那些人快散开,但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最终选择了沉默。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两只毒爆虫滚过草地,滚过弹坑,在黑色蜂潮的遮掩下,撞在挤成一团的人流身上。
啪的一声爆响。如雨酸液由天空落下,浇在人体上,地面上,宫墙上……
圣教军级动力装甲如同一根朽木。顷刻间千疮百孔,伴着强酸腐蚀人体的嘶嘶声,罗伯特断断续续听到一些惨叫。
宫墙的皮层片片脱落,崩塌口两侧的墙体轰然倒塌。
绿草已然泯灭,只能看见血水混着白色泡沫顺着墙角流淌。
罗伯特从一辆报废的装甲车后面钻出。以极快速度由新倒塌的宫墙处离开王宫范围,进入吞噬三排长生命的那片坡地。
没有进入宫墙另一面的时候,他觉得这里是一片死亡地带,此时此刻,他不再那么想,相比宫墙内侧情形,坡地上的景象又算得了什么?
咻……咻……咻……
轰……轰……轰……
火箭呼啸而过的声音与爆炸声将他惊醒,借着两股蜂群岔开形成的视野,他看见一辆犬熊指挥车被由天而落的飞弹击穿,霎时间爆出一团烈焰。将整个车身吞没。
那辆指挥车周围明明布防着3台防空火箭车,却仍然被天空落下的火箭击毁,这真的叫人难以接受。
“是那些讨厌的黑云在作怪吗?”罗伯特一面跑,一面抬头望天。极为走运的是,蜂群在宫墙内部战场与指挥车所在的边缘汇聚,斜坡上面只有稀稀拉拉几股,并不能完全遮蔽天空泻落的光芒,于是他看到3架涡轮直升机堂而皇之地在防空导弹车眼皮子底下把卫戍部队的指挥单元一一点杀。
这仗……没法打了。
他用力攥紧掌心两枚破片手雷,继续往战场外围的树林奔跑,步枪子弹根本不会对敌人产生任何效果。哪怕是手上威力最大的破片手雷,也只是在那群非人生物身上留下几道伤痕,尽管知道这样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掌心的破片手雷还是或多或少给了他一些勇气------用来逃生的勇气。
继指挥车被毁后。那些防空导弹车也被一一点杀,甚至树林另一边的平原上也有轰鸣声传来。
罗伯特继续奔跑,当他到达三排长死亡的那片区域时,他又一次停下来,因为一幕惨不忍睹的画面正在眼前上演。
被战火与血液肆虐过的草地上突起一个又一个鼓包,灰色的泥土簌簌而落。
他本以为又是那种浑身包裹在厚厚甲壳里。能够喷吐酸液的生物,可惜不是,钻破地面的是一种又长又尖的利刺,那些跑在他前面的人相继倒下,被不停起伏的利刺戳成一个个马蜂窝。
血从动力装甲的窟窿里往外冒,有时地下钻出的东西会把他们翻个个,扎完正面再扎背面,血浆、碎肉、金属碎片散落一地,将整片区域染成血红色。
罗伯特的手在抖,身体在抖,上下牙床都在抖。
两枚破片手雷滚落在地,被蔓延至脚下的血水浸染。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与大哥通话时聊起的一件事……
说实在的,他很讨厌与那个进入长老会医院的家伙说话,因为父母总把那人挂在嘴边,当成榜样来说教。
毫无疑问,这让他很不爽,只是碍于手足情分,不好撕破脸,于是选择维持这种不近不远的兄弟关系。认真说来,那个跟他在一张家庭照上的四眼男,甚至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的战友来的亲密。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之间的友情,只有同窗,同袍,同PIAO的关系最为牢靠。他跟同室的战友打过群架,吃过一样的苦,玩过同一个女人,比起那个只知埋头学习与工作的大哥,更像真正的兄弟。
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沉溺在王权力所惠及的美丽人生,越来越疏远家庭。
于是,在接起那个电话,到挂断电话这个过程里,他一直在敷衍那个男人,听着对方像个喜欢八卦的娘们儿一样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医院里面发生的趣事。
对方眼里的趣事,到了他这里,压根儿就是一堆没用的废话。
当然,即便懒得听那人啰嗦,完全没有把谈话内容装进心里,时至此刻,却依然回忆起谈话中的一个片段。
他的大哥曾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尊敬的甘加达斯市市长被人用剑割去了下面的部分,据说……下手的人正是唐方。然后换成语重心长的口吻。叮嘱他最近小心点,“克哈诺斯”的局势变得很微妙,尽量不要在这个关头惹是生非,以免为自己招来灾祸。
他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故作老成的说教式谈心。
那次通话不欢而散。
虽说最近一段时间风起云涌。有小道消息称贾思帕、力诺瓦两位王子都是死在唐方手下,但是他依然不相信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家伙有足够的胆识与能量做出这一系列事件。
名望很大的人,实际的才德常常很难跟名声相符。
他一直认为姓唐的年轻人是亨利埃塔那个老东西故意捧起来,用以对抗国王陛下的工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镴枪头。但是经历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不再那么想。
卫戍部队,内务部特工,包括所剩无几的黑武士卫队在内,要么成了虫群口中的午餐肉,要么变成溃兵,一退千里。
如果这就是“晨星铸造”的力量,别说把一位尊贵的市长给YAN掉,就算把国王陛下杀掉,都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许多:“他……他不会真把国王陛下给杀了吧。”
其实不只罗伯特在那片尖刺地狱前停下,还有许多人及时刹住脚步,没有投入死亡的海洋,一些人还在利用通讯设备呼叫直升机或者穿梭机进行支援。
2道烟龙在空中划出螺旋形轨迹,最后轰的一声爆成一团火球,啄木鸟级武装穿梭机化作无数带火碎片,雨点般落入前方的血肉地狱。
这便是对求援行为最好的回应。
还有人把希望寄托在武装载具上,等待装甲车抵达,好乘车脱离这片险地。
罗伯特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当一辆灰熊装甲车冲出蜂群。抵近身旁,许多人开始大声招呼停车时,他好像听到一个非常怪异的声音。
“哞,哞。哞……来自莫高雷大草原的牛……”
一道黑影由天空落下,咚的一声,将黑色的土与干瘪的碎草震上天空。
许多人吓得趴在地上,认为那可能是一枚炸弹,也有人认为是飞行器被击落,在心里为驾驶员默哀。
只有罗伯特看清楚了。那既不是炸弹,也不是飞行器残骸,而是……一头牛?穿着动力装甲的牛?!
一向不怎么把神放在眼里的他,忍不住喊了一句,“耶稣在上”。
这是真实?还是说他在做梦?一头牛怎么可能出现在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