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战后,皮蓬受惊吓过度,号称生出了膀胱癌前列腺炎等重病,必须马上返回。我们这边没有任何人有挽留他的意愿,同时没有任何多余能源提供给他进行超级跳跃。于是他只有乖乖地坐一艘护卫舰以反相航法模式慢慢地爬回主星。走的时候只有郭英雄出于礼节去送了一下,走得颇为凄惨。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很棘手:有共工要塞在,我们暂时不愁生计。然而共工要塞并不是个自给自足的伊甸园。收容了远征舰队的官兵后,衣、食、水和弹药都很成问题。出征之前准备了一年多,以为非常充足了,目前看来再节约撑不过一年。即使发动三星和月球的所有资源,且不说补给线如何维护的问题,也不足以应付可能长期作战的需求。必须依靠主星支援,然而他们当真愿意把巨额的资金和人员投到十万光年之外,看起来几乎无法攻克的敌人大本营这个无底洞里吗?
如果战争能控制在以个位数的月、年计数的短时间内,个别将领和政治人物的决策便可影响一切。然而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开始超出我和奥维马斯二人所能控制的地步。我们两边的将领开了几次会,达成了一个共识:必须尽早发动对尼布楚的进攻,并切实取得实效。除此之外,我们就只有灰溜溜地打道回府,全体退役,让联合会选出一批新人来全面替代我们的位置防守不知能防守多少时间的秃鹫要塞——三星天顶门一线这条路了,智力再低下者也不会选择走这条败寇之路。
然而,进攻所需的宇宙战舰严重缺乏,即使全力回收维修废旧舰,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恢复足够的兵力。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就只不缺拥有三道杠将军军衔的人,然而他们中一大半所控制的势力范围仅仅是自己的勤务兵。既然没有实际兵力可动用,大家唯一能干的就是开动自己的聪明脑筋,看看是否能想出些无中生有的计策来登陆尼布楚、征服费里亚。
一周之后,郭英雄提交了一份作战计划。该计划的核心内容是扬长避短,避免大规模动用本来已经紧张无比的宇宙舰队,使用陆军登陆攻击,以消灭费里亚对宇防御设施为目标。只要作战目标达成,便用共工要塞的远程炮击发动不流血攻势。在计划的末了,他还说了一句比较无关的话,充满着侥幸感:
“费里亚的精明指挥官很多,很多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而巨炮基地的设立实在是败笔中的败笔。只要不是全无可能,这种巨炮就该设立在南北极轴线点上,提供最大的射角。我们在尼布楚上空激战那么长时间,却因巨炮火力死角始终没有受到攻击,实在是太侥幸了。当然,也可能他们还有另外的火力点,是有意为之。毕竟这种行动超迟缓的巨炮对付机动性较强的战舰实在太困难和低效了,而且会给不分敌我地把他们的空军一同拖进去,倒不如彻底雪藏,等待前次炮战那样的机会。”
郭英雄的计划不错,只是看起来稍微对雷隆多不利,因为按这个计划行动的话,出动的几乎全是雷隆多的军队。陆军、战舰、要塞,全是咱家的。但这种斤斤计较的小人之心上不得台面,而且虹翔、宋春雷等我方高级将领也一致赞同这个计划。
我正在犹豫不定中,辛巴却来主动请缨了。他来到尼普尔森数月,看着那些宇宙军系的一个个坐着火箭向上窜,却没有取得战功的机会,早恨得摩拳擦掌。我让他好好想想,想清楚、有把握了再来找我。可这家伙已经铁了心,拍着胸脯说:“只要有足够的情报,我一定没有任何问题!”
他对我这么说,随后在雷隆多高级将领会议上也作出了保证,只差当场切指头写军令状。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给予了他相当支持。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坚决反对的了。点头同意了之后,辛巴格外兴奋,居然主动向我和虹翔这些平日素不相能的人发起邀请:“我马上也要立功升上将了,先请你们一回,预先庆功吧。”
虹翔闻言踊跃,号称要用猛酒好好教训教训辛巴,让他搞清楚三杠三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道理。我却有些心事重重,毕竟郭英雄的计划、辛巴的指挥在尼布楚上究竟能否奏效,现在都未可知,这个功未免庆得太早了些。给他们拥去喝了两杯,我就借故提前开溜了,准备回去看一会杂志然后睡觉。脑子有些乱,我不想自己开车,便徒步沿着要塞内的交通道步行,准备到最近的车站去坐昼夜通勤车。
走着走着,忽然感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深更半夜的,独自一人走在无人的道路上遇到这种事,委实是鬼故事的最佳材料。但我却惊奇不起来,头也不回地说:“你又来了?总是出现在些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卖弄你的瞬间移动能力啊?”
“那次作战后两个月不见了,就以这种口气对待救命恩人么?”风萝微笑着跟上前来,与我并肩行走,催促道:“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我停下脚步问:“又有什么忠告或预告了吗?”
风萝有些不高兴地抗议道:“我们不用一见面就谈工作上的事吧?”
“是我太机械了。”我失笑道:“确实显得很没趣。”
“那倒不是,我觉得你这人还是蛮风趣的。”
“哈哈,我的风趣很少人能消受得起吧。”
我们对视而笑,随即转过身齐步向前走去。风萝这两个月不知跑哪里去了,但绝不会回到主星,没那个条件。最大的可能是随皮蓬前来的人中有给她带信的。因此她此时的出现绝对不会是毫无目的的——整天考虑这些,人生当真是灰暗的。
“还没恭喜你呢。”风萝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我愣了一下,说:“诶?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一级上将啊。GDI为你和奥维马斯二人创造出了这个军衔,难道不值得骄傲吗?三杠四星,你们现在可是GDI现役军人中最高位的了呢。而且都还年轻有为,日后平步青云,进入政坛核心,都不在话下。”
“哦,你说这个啊,那无关紧要。”我笑了笑,说:“我早就在染指政治了,虽然自己不喜欢。我利用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做了许许多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坚固安全的独立王国。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风萝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哟,那么轻描淡写地解释你做下的那些大事吗?”
“其实就是那么简单。”我耸耸肩说:“活着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安心之所么?”
“看来最终还是得说到工作上去,真是没意思。”风萝叹了口气,说:“他们想知道你今后的打算,比如异界政略等等。”
我默不作声地走了好一会,才徐徐答道:“我不是个好的被投资者,因为这些东西我还从没考虑过。即使偶尔产生这种念头,也难以持续下去。不如你们看在我年近三十,孤寡伶仃的份上,送我一美女常伴身边,时时给我吹些枕头风。让我可以早点考虑这种问题给你答案,你看好么?”
风萝有些不满地说:“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对我应该诚恳一些。”
“为什么今晚好像有心事?”我叉开话题说:“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这回又换作风萝不说话了。气氛从一开始便不太正常,这时越发地不对劲了起来。我摸不准她的想法,也只得闷头不说话。两人一直走了两三公里没有开口,气氛沉闷无比,幸亏路上凉风习习,还不至于太难过。我只得主动开口没话找话说:“过了这个大坡就是通勤车站了,每小时都会有班车的。你打算去哪里?我反正没事,顺便送你。”
“我看不懂了。”风萝停住了脚步,说:“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再也看不清未来。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什么都看不清。为此,我很疑惑,也很担忧。”
“说得太严重了吧,好像我是个破坏律法之人。”
“所以他们给我带来新的指令时,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刚才我就一直犹豫着是否该向你言明,现在我决定了……”风萝抬头看了我一眼,迅速地把目光转开了,忽然高声问:“这里离坡顶有多远?”
我微微目测了一下,说:“两三百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