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现场的时候,捕快们正忙着将尸首搬运到板车上,两名幸存之人经由简单的包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抹泪。贾尚书等人还在和周府尹唇枪舌剑,互相讥讽,直到看见曹大将军折返,才闭上嘴。
“这支箭,是在通往官道的岔路口捡到的。也许能够说明,如果路线图没有提早泄露的情况下,贼匪是如何知晓押送线路,提早埋伏。”曹律举起响箭,展示给在场诸人,“能够在队伍前往南方的时候,射出响箭,又能回去将它折断丢弃的,唯有……”
众人的目光自觉的转向幸存者之一。
那名报信的年轻男人看着数十双眼睛幽幽的盯着自己,愣住了,嘴巴张大了却又一时傻傻的说不出话。
贾尚书正急的满头是汗,一见嫌疑人出现,虎扑上去,揪住那人衣领,“李大虎,快说,钱呢!”
李大虎惊慌的全身僵硬,身旁小小的动作让他像找到救命符似的斜眼看过去,竟是刚刚还抱头痛哭的何丰慢吞吞挪动着身子,尽可能的离他远一些,眼中尽是震惊与难过,仿佛已经认定了凶手。
“不,不是。”李大虎使劲的咽着唾沫,好不容易感觉到能说话了,“不是我,我怎么可能……”
从震惊的何丰及惊惧的李大虎身上收回目光,曹律单手扯着贾尚书的后脖领,把人提溜开,“此事自有人会审问。”
贾尚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大队人马奔来,领头的是大理寺卿,不由地松口气——自己人好办事。
大理寺卿宋梓翻身下马,扫视一圈在场众人,也不客套,直接宣布道:“圣上口谕,赈灾银被劫一案由本官审理追查。”
周府尹不乐意,又碍着是圣上旨意,悻悻的瞥眼曹大将军等人,率领帝都府衙的人撤走了。
宋梓听捕快和仵作汇报勘察的结果,不多时搜捕贼匪的人马回来了。
无奈山路崎岖,岔路又多,贼匪们早跑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李大虎哭得满脸泪水,不停的给宋梓磕头,“宋寺卿,小的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我不知道那响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过太多凶手口中喊冤。”宋梓微蹙眉头,示意旁人将李大虎扶起来,“你是否清白,本官会调查清楚,是非对错,自有公道。你不必如已经定罪一般哭喊。”
李大虎被两个差役架着,默默的抹泪。
“伤口参差不平,是柴刀一类的砍伤。”宋梓回头对曹律和贾尚书说道,“我听闻最近有一伙匪徒流窜于京畿外围,成员大约有三四十人,大多是刑满释放的恶徒,手中所持便是柴刀,专门拦路抢劫。各地方官衙一直在派人捉拿,无奈这群人异常狡猾,时至今日已有两月有余。”
“这伙人想干一票大的,知道江南水灾,朝廷必定会发放赈灾银,所以串通衙门里的人来打劫?”贾尚书接话道,恶狠狠的目光又瞪向李大虎,“我知道你家老母为治病而欠下一大笔债,所以是不是……”
宋梓拦下贾尚书,“还未审问,贾尚书怎可擅下定论?”他对李大虎和颜悦色的点点头,让衙役带走。
曹律冷冷答道:“如果真是户部内的人勾结贼匪,抢夺赈灾银,贾尚书的官位不保。”
贾尚书堆起笑容,感激不尽的望着曹大将军,结果换来的却是冰冷无情的目光,顿时惊得一身冷汗。
“这……”宋梓回头,看着不远处忙着清理最后几具尸首的衙役,压低声音道:“难道要把事情往其他人身上引?”
“如果是其他朝廷命官故意勾结贼匪、陷害我,那我就能脱身了呀?”贾尚书顾不上别的,着急的说道:“我要是栽进去,费冬良那家伙就有机会接替尚书的位置了!”曹大将军怎么就不在意其中利害呢。
宋梓扫眼贾尚书额头上的细汗,转而问曹律的意思。
“两个活口,都审问一遍,再做定夺。”曹律淡淡的说,“何丰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响箭,其实不光李大虎一人。”
宋梓点点头,吩咐衙役将何丰也带回去,并让衙役加紧清理尸体。
“我跟你说,你快看看这刀口深的,像是普通贼匪砍的嘛?!”贾尚书忽然像发现了奇迹,扯着宋梓的衣服过去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极力的想撇清自己的用人不察和失职之罪,“绝对是有人派了官兵假扮成贼匪,串通好了我户部里的人,知晓了线路,然后呢就栽赃给那伙流窜在京畿外围的。一来栽赃陷害好脱身,二来那么多银两归为己有,三来还能把我从户部尚书的位置给拽下去。”
一辆运尸的板车经过,曹律瞥了一眼,伤口深可见骨,确实不一般。
也许真的是燕王打算一箭三雕,对于打算起兵谋反的人来说,数额巨大的赈灾银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宋梓也如此想,和准备离开的曹律交换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