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一怔,说道:“最近入库的人参是八少夫人还在的时候,一次是二少夫人送的,还有一些是燕王带来的,小的搁在库里,一时忘了拿出去。”
曹律闭了闭眼,深沉的眼眸如波澜不兴的湖泊,“去找姜管事来。”
阿浩忙转身出去,孔大夫知晓他们接下来是有家事要谈,他一个外姓人在场不大好,起身要告辞。
曹律摆摆手,“再坐会儿,有事。”
孔大夫不解,但还是坐下了。
当他的手从曹律手腕上离开时,胖乎乎的姜大管事从外面进来,忙不迭的给八少爷行礼。
他心里头觉得奇怪,偷偷的抬眼打量着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的八少爷。虽说这家是由侯爷和八少爷撑起来的,但毕竟撒手不管内宅外院的事,所以他自打当上曹家的大管事,还从来没被八少爷单独问过话,心里不免忐忑。
正当他猜测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八少爷清冷的说话声。
“限期五日,将药材铺的账目、库存和人手全部点算清楚,包括来往的商户、药农等等。盘点清楚了,带着文书上衙门去,过户给这位孔祯大夫。”
孔大夫和姜大管事双双一愣,这摆的又是哪出戏?
姜大管事心头的疑云更深了,嘴上却连连应“是”——八少爷的安排,他再自认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句不是。
“有人要我多行善事,挣一个好名声,”曹律转头对孔大夫说话,面上带着极淡的笑意,“我觉得提议不错,药材铺交给义诊施药的孔大夫最妥当。以后若是药草、银钱不够,只管和我提。”
孔大夫推辞道:“我每次到你家来洗劫,你现在直接送我一药铺,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曹律笑道:“你行善积德,积累起来的寿命够活几十辈子了。再说,我送你铺子,也是做大善事的。”
孔大夫见曹律意思坚决,也不再推拒,道了几声谢。
这段时候,姜大管事一直在悄悄的观察曹律的神色,在曹家待了这么些年,宅子里各种事情他也听闻过不少,只是嘴上从来不和其他人瞎扯。他自然清楚曹夫人和几个姨娘、庶子的关系很不好,起初猜想八少爷想方设法的给二少爷一家难堪,可又觉得不像。
从来不插手内宅事务的八少爷,怎么可能会关心这些?
他忍不住不停的琢磨着,正巧八少爷的视线转过来,差一点点就撞上了,连忙垂下眼。
曹律又道:“至于曹衡两口子,这两天协理账目即可。过户之后,就不必再去了,是去其它铺子还是做什么,另有安排。没安排妥当前,每月按照以前的规矩发例钱。”
二少爷一定是得罪了八少爷。姜大管事如此想,作揖道:“是,小的明儿一早就去办。”
“你先去知会夫人一声,就说我的意思。”
“是。”姜大管事见八少爷没有旁的事要吩咐,欠身告退,脚还没踏出门槛呢,又被叫回去,一只盒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落进他的怀里。
“拿去给曹衡,让他尝一尝是否好吃。”曹律的嘴角上扬,满满的恶意,“顺便带句话,下次,可没这么简单。”
都断人挣银子的路了,再不简单岂不是直接要命?姜大管事抱紧盒子,一路小跑出听松院,心里感慨:面对这么一个大爷,就算脾气神色好着呢,也惊得是一身冷汗。
他看看手里的盒子,不敢耽搁了差事,忙奔去正院。
曹律捏了捏眉心,叹道:“行医卖药,性命相关,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义良善之心,用自身学识做此等恶毒之事,哪配再继续做下去。外头的事没完没了,这宅院里又不安分,罢了,迟早的事。”
孔大夫安慰道:“幸好你身体无碍。”
曹律想到了些什么,乐了,“万幸万幸。”
孔大夫见他笑容别有深意,探究的看了又看,但没开口问,知晓曹律明天有重要的事情,便各忙各的去了。
学馆没课的日子是逍遥快活的,没心思读书的或是读累的,大多选择在外吃喝找乐子,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喜欢往外头的跑的人不多,连松和唐隶是两个例外,偏偏选的是天色不早的时候出城门,再晚一些,天暗了风冷,吹的人头疼,除了他们竟还有一些贩夫走卒出城去。
谭吉站在雅韵茶楼二层,临窗而望,街上的情形尽收眼底,笑得越发狡黠奸诈。
说到底,旁的人怕得要命的大理寺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他坐回圈椅里,慢悠悠的喝着新泡的龙井,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子。没过多久,几个侍从吃力的抬着三口一尺高、两尺宽的箱子搁在他脚边,脚尖踢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人跟着吗?”谭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