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邈感觉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快要全部颠出来了,疼痛超乎他的想象。
这伙人遵守了一开始的承诺,好吃好喝从不吝啬,晚上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睡觉。眼睛和手脚受到限制,他仅仅依靠听觉、嗅觉和冷暖感知,通过车轮滚动的节奏,大概的推算出行进的路长,弄清楚现在所处的位置,这也多亏了他多年以来熟读地志一类的书籍。
渐渐地,他发现这伙人按着南巡队伍的路线走。
带着他走这条路,唯一的可能是燕王所为,但他不明白燕王是如何得知他和曹律的关系。
再后来,颠簸的很不舒服,他的头疼日益严重,这伙人怕他半路死了,可又不敢带去看大夫,只得派了个人去医馆说清楚症状,拿了药回来喂他吃。
没有大夫亲自把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庞邈连吃了三天的药,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到后来已经分辨不出周围的环境。
他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咬紧嘴里的布团,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努力的想要摆脱仿佛压在头上的巨石,可是无论他如何忍耐或挣扎,那巨石皆纹丝不动,
忽地,脑海里出现了他最在意之人的身影。
曹律和母亲。
虚幻的面容带着他熟悉的笑容,目光里的柔情与暖意仿佛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化解他此时的痛苦。
话本上说,人在死之前,会看到在世上最留恋的东西。
庞邈暗暗的哼一声,他才没这么容易死。
也许是亲人与爱人的幻象,他连日来的疼痛真的有所缓解,脑子里猛地清明了些。
马车再一次的停下,有人进来喂他吃饭和药。
庞邈拼着一丝气力向后挪了挪,“反正头疼着我也撑不过这两天了,省点口粮省银子,届时麻烦诸位给我一口薄棺材好下葬。”
“胡闹什么?这不给你吃药了么?”那人怒喝道。
“就一面粉团子,你们还是省省吧……”说完,他脑袋一歪,装作晕死过去。
那人急了,“喂,你快醒醒。”
庞邈就是不睁眼。
那人按着他的肩膀,一阵猛晃,“别装了,否则一会儿不给你饭吃,叫你不仅头疼,还饿得疼。”
庞邈被他晃得想吐,差点破功,索性蜷缩的像死去的毛虫,死活不搭理人。
那人不仅急,还慌了。原本人质连日来因疼痛而虚弱不堪的模样,已经叫他有些提心吊胆,现在倒好,直接昏死过去,连呼吸也时有时无了,估摸着离阴曹地府没几步的距离。
他急忙跳下马车,去找同伴商量。
庞邈听见讨论争吵声,但不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安安心心的缩在角落里装死。
声音蓦地没了,四周静悄悄的。
庞邈依然移动不动,尽管看不见,但身体上的感知让他知道有个人轻手轻脚的掀开了帘子,正不动声色的看过来。
过了似乎很久,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收拾收拾,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老五,你进城里找最近的医馆。”
几个绑匪四散来,回到车上的换成了马夫,喝道:“你老实一些,不许动!”庞邈继续装死,他没得到回答但开始动手解绳索,然后坐在庞邈身后,用一把精巧的匕首顶在他的腰上,“你要敢有一下下的不老实,我送你见阎王。”
数日的捆缚让庞邈手脚僵直,想动也动不了。更何况看绑匪的这幅架势,他要是有半点动作,不仅自己死了,还得搭上大夫一条无辜的命。再说了,他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跑得过几个绑匪,还不如瞅准了时机向他人求救呢。
等了一会儿,外面响起那老五气喘吁吁的说话声,车夫拿下堵嘴的布团,又是恶狠狠的威胁两句。
庞邈的耳朵快要生茧子了。
大夫上车给庞邈把脉又检查了头上的伤势,庞邈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虚弱的歪在车厢壁上低声哼哼唧唧,车夫心虚的解释道:“我兄弟最近瞎眼了,还没适应过来,不凑巧撞到树干上才受的伤。”
大夫简单的“嗯”一声,然后不大乐观的说:“你们拖延有些日子了吧?现在除了吃药,最重要的是静养,千万不可舟车劳顿,否则危及性命,回天无术。”
庞邈的肩头剧烈的抖了一下,吓到大夫和车夫,只见他哭的撕心裂肺一般,好似马上就要踏进鬼门关了,“大夫,求您一定要医好我,我才二十出头,不想死,眼睛瞎了好歹有条活命呢!”
车夫对于他的附和很满意,因为坐在后面,没有注意庞邈趁机抓着大夫的手,在人家掌心里写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