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
曾经的中国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没有落山的时候,只挑水拿柴挵猪草的忙碌。太阳落山了,家中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屋外漆黑一片,没有电筒伸手不见五指,你还能干啥?就都早早的歇息睡觉了。
如果什么地方放映露天电影,男女老少都还是爱去看的。只是路途实在太遥远,去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尽,可等你走拢放电影的地方时,那电影也只剩下结尾了。
农村无娱乐活动,闲暇无聊时,也只有邀约人打扑克。那时候的扑克牌,可是稀奇玩意儿。因为舆论宣传要破四旧立四新,扑克牌上AKQL的图片,印的是帝王将相。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是封建人物,扑克牌就受株连成了禁止销售的物品。
农村里的人,没有一点社会关系,是买不来这玩意的。罗洪钧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挵到手了一副。扑克牌一个人是玩不起兴趣的,想玩至少就要邀约几个人。
罗洪钧和解家云的家,相距只有几十公尺。站在自家屋门口吆喝一声,对面屋子里的人就能听见。那时候无产阶级只休息礼拜日,一般星期天解家云都在家里。罗洪钧在家里吆喝,解家云在家里应声,罗洪钧就说:“这里有我兄弟了,你再喊一个人来。”
这解家云,是重庆水泵厂的工人,倒插门来的乡下。他老婆是傅筱声一个远房姐姐,这就和傅筱声成了本家亲戚。
罗洪钧邀约解家云,解家云就喊来傅筱声,就这样杀了一盘,事前说好了的,输了就赌爬桌子脚。
罗洪钧兄弟俩联手,解家云和傅筱声打对家,那一场输赢不大,只解家云和傅筱声稍胜一筹。就因为只稍胜一筹,罗洪钧兄弟俩就有点耿耿于怀,就邀约好了再战一次分高下。
林娴英来找傅筱声时,四个人正玩在兴头上。离去一个人,这牌局就只有散伙。罗洪钧不让傅筱声走路,要玩就玩尽兴,你中途想爬起来跑,那可不得行,你走了我们就玩不成了,你能走么?
傅筱声走不脱,林娴英只有大眼瞪小眼,肚子里有话,只不好说出口来。
傅筱声不知道林娴英找他干什么,只以为夜晚来找他,多半是想做那事。傅筱声有点忌讳和她做那事,万一被人晓得了,那可不是耍的。偷人被抓住现行,吃不了就兜着走了。
林娴英只依着门旁站了一会,只说傅筱声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情。见罗洪钧不让他离开。没再说什么也离开了,临走时也没有说为啥要找他。
这一天罗洪钧兄弟俩手气背,在桌子下面爬了二十几回。刚被推了一个光头,爬起来屁股都还没有坐热,连着一把又被推了一个光头。而解家云和傅筱声,一次也没有在桌子下面爬过。
罗洪远气得拍着桌子指责罗洪钧乱出牌,罗洪钧哪里肯服气,只说自己的牌没有出错,只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
两兄弟脸红颈子粗的争论,牌桌子上的局势,就越发的认真严肃了,傅筱声哪有理由抽身离开?
林娴英来了几次,几次都遇上罗洪钧兄弟为输赢争的面红耳赤。几次林娴英都使眼色叫傅筱声离开,傅筱声则像没看见似的。也许因为赢了,傅筱声正洋洋自得的笑,根本无暇顾及林娴英。
二
四个人耍扑克的玩法,俗称“打百分”。以亮2为主牌,以主牌争抢分数,谁家把分数全收到面前,对方什么也没有抢到,这就算被人推了光头,就得爬桌子下面。这爬桌子下面,虽然不输钱也不输米,可是输了的人憋气。自己在桌子下面爬,别人拍着手讥笑,一股气就窝在胸中了。不赢一次让对方也爬一回,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就赌气也想让对方爬一回。谁知越赌气越输,刚爬一次接着又是一次。输家不开口说不打了,赢家也不好意思离开,傅筱声想走也走不脱。
打百分是把扑克牌中的k 10 5 计算成分,整副扑克牌计算是一百分。首先是争抢庄家,庄家60分保底,寒家四十分夺庄。寒家有了四十分,庄家就主动让位。
无论谁是庄家谁是寒家,谁先赢一手,下一手的牌就由谁先出,谁丢落在桌面上的牌大,桌面上的分就归谁。扑克牌可以由大到小连着顺子出,也可以出单张。任谁你怎么出牌,只以牌桌子上的点子大小论输赢。
一副牌除了底牌扣六张,至多还可以出十二次,寒家最后亮的牌大,就可以扣底,如果庄家的底牌里埋有K、10、5,这分就成寒家的了。
十二次出牌不可能十二次都胜,要想赢牌主要是抢分。无论庄稼寒家,只要抢齐了一百分,对方就被推了光头,俗称被推了“白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