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
邕城城外一个小凉棚内,三名布衣男子正在喝茶歇凉,其中瘦瘦小小的男孩滴溜着贼亮的眼睛,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只是这个问句没有一个人回答,反而另外两人像是被戳中了伤口,更加沉默起来。
这幅情景让猴更加烦躁起来。自暴自弃的猛灌了口浑浊的茶水,将碗重重的拍在桌上,老旧的桌子立刻发出嘎吱响声。
他质问道:“钱来来一声不响的把我们丢到邕城,这么多天不来一点消息,还忽然就要把苏缪塞给我们,你们就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那日百里府上被陆续打晕失去意识,临昏厥的前一秒他还在期盼着钱来来说“我相信你们”,可等他们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异地。真好笑啊,他凭什么认为钱来来比起苏缪会更加信任他们?一次次遭受背叛、隐瞒的,明明就是他们。
钱来来一直晾着他们,一纸简单的书信交代他们的未来。他愤恨、他恼怒,他把她当成朋友,她却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舍弃掉。
他以为与她再无交集,可六天前,又是一封快报,她交代他们苏缪已经启程来邕城,拜托他们好生照顾。
好生照顾?
一个不把他们当自己人的人,委托她们照顾一个陷害诬陷他们的人?凭什么?为什么他非听她的不可?
可他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出门迎接。他才不是想要她的信任,他只是想听听,钱来来那巧舌如簧的嘴又会说出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他们。
听着他越发激烈的发言,沉默良久的结巴男终于抬头了,轻轻劝道:“猴,别、别说了,我相信日后这个误会一、一定能解开的。”
大个子老二也格外颓废,闷不吭声的站在一边。
“大哥,你觉得钱来来会信我们不信苏缪吗?在艽梁时你就该清楚,钱来来对苏缪根本就是盲目信任,根本不听别人解释!”猴有些恼怒:“把我们搁置在邕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结巴男被堵的哑口无言,这些道理他都懂,他又何尝不想钱来来给他们个交代?这时老二粗厚的嗓音响起:“俺想不通,苏缪这么陷害咱们图的什么?”他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情绪:“不过姐大不会冤枉俺们的,你也别闹别扭了。”
老二固执,即便到最后一秒也会坚守自己的决定,也是唯一一个对钱来来到现在还满怀信心的。
猴气的都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踱步:“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都把我们支到这种地方了,摆明了不信我们!”
“虽然说起来很让人生气,但姐大要是不信俺们是不会让苏缪来这的。”老二气定神闲,打量打量棚外的天色:“天气越来越冻人了。”
猴心中也是动摇的,忍不住嘟囔两句:“……可她不是没来吗?整整六天了,骥都到这里最多四日路程,这不是摆明了耍我们吗?”看他噤了声,结巴男也不禁露出了笑意,抬手拍拍他的肩:“兴、兴许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再等等吧。”
此时本该已经抵达邕城的苏缪正身处流水小榭,与百里清坐于席上,身侧便有一名女子弹唱古筝。冬天的苍鼎格外干燥寒冷,虽然才堪堪入冬,苏缪却已经裹上了银白色的皮裘披风。
茶水腾起冉冉白雾,清香怡人。
“此乃高山银雾茶,苏姑娘尝来如何?”百里清将煮好的茶摆于她面前,苏缪执起茶杯,抿了口,点头称赞:“色绿香浓、味醇形秀,不愧是茶中上品。”
“姑娘喜欢就好。”百里清一笑,凤眸微微上挑。
苏缪思量一番,还是开口:“百里公子,我已经在府上叨扰数日,不得不启程出发了。”
去邕城需要经过艽梁,她刚要出城就被百里清拦下,邀她来府中小坐。这一坐就是四天。
百里清不急不慢的放下茶碗,抬眼巧妙的回绝:“苏姑娘何必急着赶路?现在时局不稳定,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独自外出。”
他可没打算让她走,有她在就相当于控制了钱来来,要是苏缪临时变卦,串通钱来来反将他一军,他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没关系,我自能保障自己的安全。百里公子贵人多事,我不好意思再打扰。”苏缪没深想,只当他关心她。
她膝上一直小酣的黑猫忽然抬起眼皮,猛的盯了百里清一眼。
感受到它的目光,百里清有些不舒服的别开脸:“在下一直想请教,姑娘为何要养只黑猫在身边?这多不吉利,不如交给下人处理了吧。”
苏缪有些被他的话激怒了,手轻轻护住夜离,语速不自觉的加快:“生命都是平等的,为什么仅仅因为它是只黑猫就要给它判死刑?这不公平!”
夜离扭头看她,将她气的满脸通红的脸尽收眼底。哼,有朕的铲屎官护驾,看还有哪个刁民敢害朕!瞪你咋滴,它还就瞪了!
“在下只是略一提议,苏姑娘要是不喜欢这个话题,在下就不说了。”索性百里清并没有过多纠缠,轻描淡写的带过。
女人真是麻烦,磨磨唧唧为些小事闹脾气。
顿了顿,挽留道:“钱来来替在下办事,在下自然得好生招待你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苏姑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在下也不好交代,不如你就在百里府住下,也好照顾。”
方才情绪忍不住就激动了,苏缪此刻尴尬无比,讪讪的推脱:“……诸事我与钱来来都已经安排妥当,我去之处自然有人接应。”
她总是对他推三阻四,百里清不禁有些怀疑她的目的。抿了口茶,他思索许久才开口:“苏姑娘,你有何计划,不妨与在下说说。”
苏缪前些日子帮他处理了那三个眼中钉,他也算相信了她与钱来来反目成仇之事。如今她行为异常,他以为是她有了压制钱来来的新计划。
“计划?”苏缪有点懵,不知道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在说什么。
百里清细细道来:“钱来来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人,这次策划之后定然会不利于百里家,在下自然有意铲除。苏姑娘对她怀抱恨意,也是有计划对她下手的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说的含蓄,苏缪还是不明白,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铲除钱来来?为什么要告诉她?说她对钱来来怀抱恨意,她为什么要恨钱来来?
她的无辜在百里清眼中就像无意义的伪装,他可不相信之前她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转念一想,若是在钱来来面前她自然得好好扮演“好朋友”的角色,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你是担心暴露吧?百里府的人我个个清楚底细,绝不会有钱来来的人混进来的。”他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宽慰道。
听了这么久,苏缪也多少清楚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眼盯着他:“你是说,你在利用钱来来,事后还打算清理门户?”
“没错,此人行迹恶劣,断不能久留。”百里清答得爽快,然而笑着说:“苏姑娘若有所谋划,不妨告知在下,在下定当出力支持姑娘处置她。”
处置?钱来来?
像是忽然看清了面前之人的真面目,她心中太过震惊,以至于身子都没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