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别墅,飘雪黄昏。
“凌哥,我查到了柏须买赶往海南的航班,只是,我去机场查了一下,他并没有去机场,也没有登机,反正就是这小子玩失踪,手机不接也就罢了,连自己的身份证都不使用,难不成出去开~房还要用妹子的身份证?你说这小子真不会抑郁症犯了做出什么傻事吧?”
田佑左三圈,右三圈在屋子里转圈圈,他还时不时的拿起桌子上的大苹果使劲的啃,啃着啃着,想出什么可能性就拿出去吓唬人,柏须的嫂子甘淇被他吓得一阵阵心惊胆颤的。
“你们在外面不是搞了一个行宫吗?”姜姨觉得田佑这小子在诅咒柏须,所以当然不能给好脸色看。
“哇塞,阿姨,行宫这么高大上的存在你都知道?柏须这小子把妹子太不严谨了,连后宫这样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了。”他说。
“呸呸,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尽瞎混。”
柏凌在旁边一声不吭,自从柏须随着卓栀一离开家之后,他就没有打过电话,他不能原谅祸害公司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现在想起来,当初的真是过激了,至少对柏须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也知道柏须是什么人,可是出事了总有人要担,他只不过杀鸡给猴看,一个连自己亲弟弟都可以让其离职的人,更何况是危害公司其他利益的人。
柏凌压根没有思考,看了一眼田佑:“你这几天一直打不通电话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不通的?”
“六天前吧,六天前听任致丹说,他送卓栀一回家,回到行宫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两点,后来任致丹回家,而他不知道出去干什么,那个时候,他与任致丹正好同路,当天晚上,我就打了他电话的,他不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信,任致丹也联系过,根本是关机状态,卓栀一还找我帮她联系柏须呢?这家伙,我们不接也就罢了,美女电话也不接,难道不怕雷劈吗?”
“呸呸,你才造雷劈呢?”姜姨翻着白眼,田佑吓得躲避三舍。
“凌,你当时对你弟弟的做法是不是太严重了,所以……你明知道他有抑郁症,你还那样让他离职,他没有事情做了,总喜欢发呆,然后胡思乱想……我怕……”
“好歹也是柏家的人,不会那么脆弱的。”柏凌拿起手机:“报警吧。”
“凌哥,你说的是被绑架?绑架是要求钱的……”
“多少钱我都给。”柏凌面无表情,他拿起手机,对着里面说了一句:“去查查柏须这几天到过的地方。”
“凌哥,你还有私人侦探呢?我回家也让我爸给我弄一个,凌哥,我先回家了,有消息通知我呀。”
柏凌点了点头。
他们查了很久,终于查到了律师所,第二天,田佑拖着那个年老的律师就跑到柏家的别墅,一边走一边恐吓,那个老人的心脏病都快被吓没了。
“绑架了。”那个老律师嘶哑的喊了几声,大街上的人看了过来,田佑笑了笑:“我爷爷刚从神经病院里跑出来,有点自虐的倾向,喜欢削水果,而且看谁都像水果。”
这个时候人群哄一下散开了。
到了柏家别墅,老人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凌哥,柏须去找过他,律师所的老律师,在法界颇有点声望。”
柏凌看着田佑像拎着小鸡一样拎着这个律师,这个律师翻着白眼看着田佑,他实在不知道“声望”这两个字来自哪里?
他站了起来,十分恭敬的说:“请坐,姜姨上茶。”
茶香四溢,一般有点文化的老人家都喜欢喝茶,而他的玉露产自云南,茶树长在丛林之中,经过繁盛茂密的树脂灌溉,所以味道极其浓厚,当时采摘,当时用干柴熏制,虽然不是柏家最贵的一种茶,但是却是最珍贵的。
老律师看到这样,像头牛一样喝着这茶,完全不问别人找他来干嘛,只顾着喝茶,顺便还看看雪景,就像无数次陪着老妹子在茶室晒太阳一样。
看到时机成熟,柏凌拿出照片,递给律师:“这个人是不是找过您?”
老律师眯眯眼,戴上老花镜,随便老花镜散光,但是不至于青蛙眼,他看了半晌:“对。”
“我是他哥。”柏凌说,直接开门见山:“他失踪了,我们都联系不到他,据说他与您见过。”
“他说他要去日本看下雪,去俄国拜见沙皇,去美国捡钱……你们难道怀疑他叛变中国吗?”
田佑扶了额头:“这个世界有一批少年,叫做中二少年,你老人家是中二老年呢?抗日战争早就结束了,你别扯的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说柏须找你干嘛了?”
“这可不行,我是有职业道德操守的,答应替客户保密,就算是死,我也得保密。”
柏凌说:“我弟弟不见了,现在我们家人很着急,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消息,人命关天,多少钱我都给。”
“钱也不能买我的操守。”老律师十分固执,绝不出卖节操。
“你的节操不值钱。”田佑说:“柏须不见了,他不见之前见过你,我有权利告你因嫉妒他有钱帅气年轻而绑架谋杀他,现在你赶紧为自己证明清白吧。”
“我……”
“我知道你有道德操守,你关掉手机,就说你老年痴呆症犯了,证明我都找医院都替你开好了。”田佑晃了晃那份证明。
“早说嘛,这样我就不用付什么法律责任了。”老律师拿过证明:“他来找我立遗嘱,说他不幸出事或者失联一年以上,他名下所有财产归自己哥哥所有,这年轻人怎么了,年纪轻轻的没事干立遗嘱,立着立着就出事了,不过说实话他挺悲观的,好像失恋了吧。”
“你懂恋爱吗?你们那个时候不都是包办婚姻吗”
老律师撇撇嘴,一副见了土鳖的表情:“我上个周才送别我第二百五十个女友。”
田佑说不出话来,柏凌笑了几声说了句谢谢,送走老人就出去办事了。
***
***
飞雪中,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在说着这一场即将而来的告别。
满目的雪花乱涌,像一场叹息,一场迷梦……
卓栀一手里的刀移动到了柏须的后心就停了下来,只要那么一下,一切都解决了,事到临头,她退缩了。
“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吗?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接近你?”
“有,只是不想去想这些伤脑筋的事情,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很感谢你能陪陪我说说话。”
“拜托,亲爱的大少爷,你难道就感谢我陪你说话吗?我不是还陪着你睡觉吃饭吗?真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你怎么就不多记点我的好呢?”
“是呀,很感谢。”
“你不得不死,你如果不死,就会连累我哥哥,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就算是我死了,我也绝对不会让我大哥出事,所以很抱歉。”
“不用抱歉,我知道的,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一个坏女孩,真的,我很残忍,是你让我觉得我真他妈的很坏,但是我不能救你,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没事,很感谢。”柏须笑着:“对我来说,活着与死了的唯一区别,就是活着的时候可以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风景,死了就只能在冰冷的泥土里看风景,只是不同的风景而已,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卓栀一眯着眼睛,一行泪滑了下来。
柏须仿佛看见了什么,那东西在前方,好像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他推开卓栀一,慢慢的走过去。
所有人不知道他还能走路,还走得那样安然,他们朝着这个方向移动,移动……
被推开的一瞬间,卓栀一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水果刀掉在地上,噔的一声响。
她立刻惊醒过来,如果柏须走了,那么自己的亲哥哥与莫彦都要完蛋,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这么一个亲哥哥,就算是自己死也不能让自己的哥哥出事。
她立刻反应过来,追了上去,柏须像是抓住一个什么东西一样,抓到这个东西,他就像脱了力一样跪了下来,卓栀一没想到柏须会停下来,她当时没有刹住脚,那边,当场所有的人冲撞过来,柏须站了起来,却被人推出去很远,而面对面的却是卓栀一,这间废弃的厂是不完全的平地,一边稍高一边稍低,好像是为了运送钢铁的时候省力,加上灌进去积雪的缘故,他们脚下打滑,冲向了稍低的一方。
“一一,小心呀,小心背后。”莫彦喊着,他们不平衡滑向的一方的墙壁有凸出的锈迹斑斑的钢筋,在墙壁里面伸展出来,就好像魔鬼的爪子在地狱之中伸出来一样。
无数的景物倒退,就连风雪都在怒吼。
只是在快要接近墙壁的时候,柏须突然跟卓栀一换了一个方向,卓栀一不知道到了这一刻柏须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只是这一刻,她看清楚了,一根钢筋在柏须靠近心脏的位置穿出来,钢筋上面铁锈被鲜血染成红艳艳的,上面的血丝好像连城一条线的往下滴,钢筋的另一头在墙壁之中,而露出的部分嵌在柏须的身体之中,血放肆的在伤口处溅出来。
而柏须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那根在他身体里透出的钢筋正好抵在她心脏的位置,只要进一分,那么这根钢筋或许就能嵌入一分,只是那么一分,也是致命的伤害,因为那个位置是卓栀一的心脏……
她站稳了,看着柏须,刚才在那生死一瞬间,她或许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死掉了,是柏须双手的距离隔开她与钢筋的位置,也就是那么双手的距离,她平安了。
她看了柏须很久,面无表情,只是眼泪一直流……
他身体慢慢的向前,都快靠近卓栀一了,血在他的嘴里涌出来,而钢筋慢慢的在他的心脏附近退了出去。他忽然抱住卓栀一,整个人跪了下去,现在他可以舒服一点去死,而不是像耶稣一样被一根钢筋挂在墙壁上死得那样难看。
这个时候,他是这样的想,想要死得好看一点,给卓栀一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不自然的像身后靠过去,鲜血的血在伤口处涌出来,在衣服上形成一片血渍,他伸出手,放在卓栀一面前,手上银色的链子上血珠一点点的滑落,血珠都涌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银链子的低端,那里吊着一枚硬币——五毛钱的硬币。
血珠蜿蜒着纹路,打湿这枚硬币,在硬币的最低端形成巨大的血珠,掉在地上,慢慢的血渍的范围渐渐的扩大,扩大……
这枚硬币在柏须小时候送给卓栀一之后,卓栀一觉得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于是买来一条银色链子将五毛钱穿了一个洞,挂在脖子上,这枚硬币,几乎不离身。
就在刚刚,那个五毛钱硬币掉了,柏须看见了,他并不是想逃,而是去捡那个五毛钱。
他笑了:“这个生命伤痕累累,何必在死之前让你再添一笔罪孽呢?不要哭,你哭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好看……亲爱的,装得现实一点,至少让我能够开心的走……”
靠着墙壁,无力的笑了,他伸手想要替卓栀一擦擦眼泪,可是擦出了一团血污,泪水越来越多:“我马上就要死了呢?虽然伤别离很苦,但是我希望在我走之前,你能过得开心一点,幸福一点,好好的活下去。”
卓栀一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伸手擦了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其实,不想你死的。”
这么伤感的话为什么要在死之前听到呢?为什么这个世间最美的话只有在人生最后一刻才能听一听,如果早一点听到,至少还可以多开心一会儿!
他忽然身体前倾,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抱住卓栀一,卓栀一的眼泪全都滴在他的脖子里,他感觉到了很幸福,此刻,他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