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天护的大哥叫做革舒,革舒人不在南域,在万里之外的北域边城,有着万年不见春之称的永夜城里。
相隔万里,革舒并不知道燃天护跨越一个境界,以兵魄境击杀了兵魂境的强者。
也不知道,燃天护因为过度调用踏血之力,神智大乱,险些变成泯灭人性的狂魔,归不返在内的五名真传弟子,及一百余名内门弟子被波及受创,张师孺亲自出手制伏,东更久拿出子石,消弥杀生石的杀性后,燃天护终于脱力倒地。
更不知道,华剑宗高层为了谁能成为燃天护的师尊,争得面红耳赤,恶言相向,惊动太上长老出面斡旋,半沟通半强迫达成协议,名义上燃天护记在太上长老的门下,实际授业由宗主、铁大长老、东更久、金风、钢木、玄冰、暴焰、龙土五位长老轮流负责。
燃天护成了华剑宗创宗以来,第一位有复数恩师的真传弟子。
表面上一团和睦,私底下的较劲不断,在竞争下,大黑天剑诀、五行绝剑,杀生石子石全进了燃天护的口袋,赚得盆满钵满。
革舒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燃家和陈家正式反目,燃天护的四姐写了一张休书,破天荒地休了丈夫,抱着一对儿女返回燃家大院,两大家族开战,南域商场在一夕间风云变色,依附在两大家族的诸多势力人人自危,设法在你死我活的恶斗下存活。
如果革舒知道,燃天护违背他的意思,处心积虑找陈相庭报仇,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说过,报仇雪恨的事交给他。
大哥嘛,当大哥的就得负起更多的责任,冲在前头为小弟挡风遮雨,铲除障碍。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他还在竞竞业业地努力中,一旦累积了足够实力,就会对仇人发动攻势。
路很长又难走,但他没有一刻停下脚步,挑上永夜城这个穷山恶水的绝地打磨自己,无非是为了快速成长。
兵界五域十大秘境有四处落在北域,其中就有两处在永夜城周围,想要寻找上古的宝物、扭转命运的机缘,永夜城是首选。
父母双亡,又无家族庇护,想要闯出一片天,财富不可少,从秘境挖掘出的东西,哪怕是腐朽的刀剑,法器的碎片,都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
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在土地贫瘠,物资缺乏,供给全靠外界输入的永夜城。
五域最大的黑市便在城里,出得起价钱,女人、身法、剑诀、提升修为,稳固境界的丹药,应有尽有。黑市只问钱,不问出处,于是乎一些来路不明,见不得光的好货源源不断往北方送。
永夜城是小偷、强盗发财,也是革舒这种想要一攫千金,短时间发家致富的人的风水宝地。
但比起钱,革舒更需要一场令他脱胎换骨的大造化。
跟复仇的意志相比,他太弱小了,而他们的仇家过于强大、深不可测,想要反击犹如痴人说梦。
苦思对策时,在兵界,连三岁小孩都听过的传说在革舒脑里涌现。
昔日兵界第一人,七界十大风骚之一,被称为胸怀万剑书的剑典主辛路。
原是兵经阁一名普通的藏书员,在一套从秘境挖掘出的古书里,吸纳数以千万计的剑魂,领悟无上剑道,短短十年内,从一个平凡人翻身为受无数人仰望的至高存在。
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革舒来到永夜城,一待便是五年过去,如今十七岁了,两处秘境几乎被他踏遍,扭转命运的契机仍未降临。
每当夜深人静时,革舒总会陷入沉思中,告诉自己要有耐心,排解胸中的苦恼、焦躁,恨有多少,就要冷静多少,能靠冲动就能解决的对手,只是三流角色,挡在他们面前的庞然大物,愚蠢撞了上去,只会粉身碎骨。
「包大哥,你在想什么?」
如丽莺鸟清脆甜腻的女子声音,将革舒从长考中惊醒。
身量略矮革舒半个头的女子,一头湿润乌丝披在肩前,由碧心蜘丝织成的连身裙,暧暧生光,裙面上月凝线一针针绣出的百灵花自生清香,娉娉袅袅走到革舒的左肩旁。
响应女子的叫唤,革舒转头过去看她。
声如其人,精细的眉眼,找不出一丝瑕疵,眉若君山,眼似寒星,在纤长的颈子烘托下,一张脸显得格外小巧,雪肤蛋肌,浅浅开领中央垒高堑深,吸人眼珠,革舒欣赏地在上头稍做停留,便将视线移到女子的脸上。
女子察觉到了,耳根一红,革舒并不是头一回这样看她,初时她觉得被冒犯,气得想拿剑在革舒身上刺一两个窟隆泄愤,不料革舒一句:?「明明这是一种亵渎,为什么它还是一样美丽不变。」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恼又是羞,竟不知该拿革舒如何是好?
后来慢慢发现,革舒并非存心调戏,而是真心被自己所吸引,比起那些觊觎她美貌,暗中背地窥探她的师兄弟,革舒要来得坦荡多了,又蒙他几次搭救,渐渐不再芥蒂,羞意却是更重了。
「想要在明天中午前赶回永夜城,一破晓就得出发,妳应该把握时间休息。」
革舒故作老成地说。
从两年前开始,他易容化身为一个三十余岁,姓包名懂的男子,在永夜城行走,利用这些年穿梭秘境的经验,为一些准备进入秘境探险,或是接受宗门试炼的人,担任响导。
五人以上成团,不接散客,团员修为不得超过兵魄境,以秘境中的总收获三成作为酬劳,一个月为限,逾时他会撇下团员自行离开,生死自负。
有着花颜媚体的女子就是这次团员之一,单九纭,东域名门潇潇轻雨台的弟子,年仅十六岁修为已臻至兵魄境,冲开了伏矢关,凝了二道魄念。
宗台的天之骄女,东域新一代的后起之星,这回远行,身边少不了自告奋勇的护花使者,六名师兄弟像是护食的恶犬牢牢将她围住,外男敢越雷池一步,他们会集体扑上将对方咬个稀巴烂。
革舒不想惹麻烦,拐着弯让单九纭走远一些,忘了为了迅速取信于人,他用来变装的人皮面具,是张略带沧桑,不失刚毅正直的脸,说出的话像是发自内心的关怀,而非不耐烦的驱赶。
「王师兄要我过来问问,能不能延长契约,还有我们想到第四圈去看看。」
话有真有假。
他们这回顺利完成试验,虽然小有斩获,却并不如预期,因为过程太过顺遂,以致于开始有人自我膨胀,认为能往更危险的区域探索。
假的是,这些人狠不得把革舒赶得越远越好,最近单九纭和他走得太近了,要不是得靠他走出被浓雾笼罩有如迷宫的森林,老早翻脸警告他识相一点。
单九纭是自个来的,明天就要分离,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她胸口发酸,闹得她心慌。
「爱莫能助,有两个团在等着出发。」
革舒从额头延伸到左眉的一条伤疤,让他的人看起来冰冷难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