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心里想着曼娘的婚事,第二日天才将亮,苏氏便没了睡意,唤了苏妈妈进来侍候穿衣,又命大丫鬟春梅去叫曼娘跟婉娘起床。
苏氏因小产身子有些虚,在床上卧了大半个月,那边云老太太为了这事也生了一场病,听说也是下不得床,还请了城中不少名医来瞧。
这也难怪,云盎云老爷今年已是三十有二的年纪,却还是膝下无子,几个妻妾虽都有所出,但还未有生出男丁的。前些日子苏氏瞧出了喜脉,大夫说很有可能诞下一个男丁,全府上下为了这事着实开心了一阵,可这喜气还未散尽,苏氏便小产了。
府上的丫鬟婆子们私下嚼舌根时说,这云府是被人下了诅咒,云盎云老爷戾气太重,老天这是在惩罚他,叫他断子绝孙呢。
原本也只是几个小丫鬟闲聊时乱说的,后来府上大房太太姨娘们有了身孕,但凡是被大夫诊断出为男婴的,过不多久都要小产,久而久之,这个诅咒的说法也就被坐实了。
苏氏原本不信这些,可眼瞧着大房闺女一个赛一个地出生可就是生不出儿子,心里也开始隐隐觉得,或许真是老天爷对老爷的惩罚。
毕竟,老爷能凭一己之力得到如今这般大的家业,那是踏着无数人的尸体得来的。
云家往前好几代都是以打铁为生的铁匠,全家都靠着经营的一个打铁铺过活,云老太爷逝世将打铁铺传给嫡长子云盎时,云盎才得十五岁。
后逢天下动荡,云盎并不甘于只经营这么一个小铁铺,便瞧准时机,找人牵线搭桥,给当时还只是兴国公的当今圣上提供军火,他利用自己铁器方面的天赋造诣,打造简便实用的铠甲跟兵器,全力支持兴国公。
后来兴国公夺得天下,云盎便成了整个大兴王朝有名的皇商,连杭州刺史刘甫刘大人都要让他几分薄面。
要说到这杭州,除了刘府,可就数云府声望最大了……
苏氏刚刚梳洗打扮好,春梅便领着曼娘跟婉娘进来,母女三人一起用了早餐,然后往云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才出得院子二门,远远便瞧见赵姨娘领着蓉娘往这边来,赵姨娘一身墨绿色的衫子,梳的是平髻,打扮低调得很,明明比苏氏年轻着好几岁,这样看着,倒是被苏氏给远远比了下去。
赵姨娘拽着蓉娘的手,快步走到苏氏跟前,低头道:“请太太安。”又将蓉娘往苏氏跟前拉了拉,“昨儿个太太说叫五小姐过来跟着三小姐做伴,妾身记着呢,一早便想着来给太太问安,可不巧,却遇着太太要出门。”
苏氏抿唇含笑,伸手抚了抚蓉娘的头发,给足了赵姨娘面子:“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你跟着我一块过去吧。”
赵姨娘赶紧低着头,尾随到苏氏身后,瞧了眼黑着脸的苏妈妈后,便将目光落到婉娘身上。
婉娘今天穿了件杏黄色的春衫,梳着双环髻,脸颊圆鼓鼓的,手臂腰肢都是浑圆的,看这体型,倒是有蓉娘的两个大。
赵姨娘微微皱眉,小的时候人人都道这云三小姐胖得可爱,谁见着了都要夸上几句,可如今长大了,倒还是觉得女孩子纤瘦点好看。
原本五小姐跟四小姐比起来,颜色上差了些许,可跟这三小姐比起来,自是好得多了。
赵姨娘手牵着蓉娘,紧紧跟上苏氏的步子,小声道:“太太,妾身刚刚在来梨院的路上遇到了老爷身边的安富,安富说老爷一早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身边还跟着柳姨娘……”她只说了一半,偷偷看了苏氏的脸色后,后面一半便未再说下去。
苏氏心里咯噔一下,抓住绣帕的手也紧了几分,面上却还很淡然:“老爷是云家的嫡长子,早起去看望自己的母亲这是尽孝道,有什么可说的?”
听赵姨娘这么一说,苏氏心里明朗得很,怕是柳姨娘也瞧上了那张家小公子,想将韵娘许配过去呢。她倒是越发放肆了,平日里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此番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曼娘身上……自己可以忍气吞声,但是绝不能叫女儿们受半点委屈。
赵姨娘原本以为可以自太太这边邀功,却没想到太太的表情如此淡然,只得闭了嘴,牵着蓉娘默默跟在身后,再不多言半句。
苏氏领着赵姨娘进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云老爷跟柳姨娘母女外,还有云二太太罗氏跟二房的妾氏子女。苏氏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这才卧床半个多月,大家请安也请得这般积极了。
云老太太今日心情特别好,罗氏坐在老太太一边,两人脸颊凑在一起,共读一封书信。
“大媳妇,你也过来。”云老太太朝着苏氏招手,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笑意盈盈道,“咱们家二郎升官了,对了大郎,刚刚说你二弟升的是什么官?”云盎提醒了一句,云老太太继续道,“对对,是个什么礼部员外郎,可是个大官,咱们云家可真是祖上积德啊,大郎出息,二郎也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