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上到老太太做好吃好喝伺候全家,尤其是对苏美丽恨不得像哄亲闺女似的。
下到夏冬知道自家娘病了,不但不出去淘气了,白天也跟着他爷爷的后面,去大地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了。
以前夏爱国要是骂夏冬都是个半大小子了,该跟着出把子力气去大地干活,夏冬总是满口的理由。
比如他的手是握笔杆子的手,比如他还小,累坏了不长个子,更可气的理由就是,他干活累着了,脑子该不好使了,学习是个细活,不可一心二用……
每次都能气得夏爱国拎着鞋底子撵出二里地,为的就是要狠狠揍夏冬一顿。
早在刚出了正月没多久时,夏小姑就很给力地撺掇赵铁柱给小毛找了工作。
当时赵铁柱是走亲戚串友人的,终于不负众望给小毛找了个编筐的伙计。
这个伙计属于工厂里的临时工,不用去厂里干活,只要每个月给上交足够数量的筐就成。
就这工作还是赵铁柱找人托关系给弄到的呢,毕竟这个时代啥物资都缺,就是不缺人力。
小毛手巧编得好,人家工厂也收了,没工资,但给落了个粮食关系,每年都有限量的口粮能领取。
虽然工作不咋地,可时间上充裕,小毛现在每天都天亮就起床完成手头工作,然后再扛着锄头跟着夏家人下大地。
就这样,苏美丽生病这段日子虽然不下地干活,可夏家因为多了个小毛顶替苏美丽,村儿里人真就没人嚼舌根子了。
公分照常领,两下子都不耽误功夫。只是苦了小毛一人干两样。夏老头看在眼里,不再是小毛一和他说话,他就一哼拉倒,而是会叫老太太给那女娃买块布,做件新衣裳啥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女娃没爹没妈,可咱不能抓着这一点可劲儿欺负人家。不能因为人家没个娘家做依靠。咱就拿人不识数。夏老头就是这么想的。
全家人齐心协力地过日子,让苏美丽找不到理由发脾气、找茬絮叨,慢慢地。苏美丽除了在夏天没消息这一事上爱悲欢离合哭哭啼啼,也就踏实地躺炕上养身体了。
但今天,苏美丽又犯病了。因为她娘家二姐来要钱戳了她肺管子。
苏美丽病了,苏家屯几位娘家人。包括她爹娘都没个人来看看她,再咋地也是手术啊。她还特意让冬子跑腿告诉她姥姥姥爷自己没大事儿、不用来。
夏冬这孩子吧,知道他姥爷也病了,当时在苏家屯还给撂倒在炕上的苏老头捏肩揉头的,满嘴贴心话问候他姥爷。哄的苏老头咳嗽着都带着笑脸。
可转头他回来了,他没告诉任何人。
他想的简单啊,娘病了。姐姐姐夫听说去了那个灾区了,爹嘴上长了大燎泡了。有一次他甚至都看见爷爷坐在村子口的大树墩上,偷着抹眼泪了,只是他跑上前时,爷爷说是一时迷了眼。
所以夏冬跟谁都没说,更是没告诉苏美丽苏老头也跟着病了。
这也就造成了,苏美丽左等右等的娘家也没来个人,并且还不清楚咋回事。
她是让夏冬跑腿一趟告诉爹娘自己没啥大事儿了,说是这么说,可谁不想在生病时让人关心让人惦记呢,没想到连她亲爹娘都没来。
结果今儿个她二姐苏美华来了,张口就是让她掏钱,然后就开始数落她,说自家爹病了都不掏钱,真是越有越抠啥的。
她都这样了,哪能知道自家爹病了还去了趟医院了?冬子是知道,可他没说呀!这不都是脚前脚后发生的事儿嘛!
你说她刚问两句,她二姐就噼里啪啦地骂她没良心不孝心。她还是在数落声中才听明白了、是姐妹三人要各掏二十块钱来平摊买药钱。
苏美丽自认为自己没说啥,她只是起不来身时感慨了句:“爹咋也病了呢?这日子算是没好了!钱钱的,到处都是钱。”
刚说完,她二姐就哭嚎上了,说她说的不是人话。
最后苏美丽被她二姐哭得都糊涂了,喊老太太没人应,起不来身掏钱,她一个没注意,手里的钥匙就被苏美华一把抢走。
结果可想而知,当苏美华翻到钱了,发现妹妹家有那么多钱时,她直接没经人同意就点出四十块,也不哭了,就留下一句:
“有二十算我借你的,啥时候有了就还。”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苏美丽那刀口差点儿都被抻开,都没拽住苏美华。最后无力地躺在炕上冒着冷汗。
等老太太回来时,苏美丽脾气很不好地问老太太去哪了,问完了知道是去大地给自家爷们送果子水解渴了,她就哑了声。
苏美丽皱着眉头躺在炕上生着闷气。自己这一倒下,就觉得跟废物似的,啥都做不了,好容易攒下的钱,又往外抖搂出去那么多。
她就憋气纳闷了,她家最近是招着哪个小鬼儿了?真是攒攒攒,一场大风撸了杆。
娘家老因为钱干这么丢磕碜的事儿,她能说吗?!
她就算跟夏爱国说了,那是自家爷们,丢磕碜的是带着牵扯的二姨姐,爱国能忍。可现在跟老头老太太一起过呢,跟原来不同,不方便!